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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esp;&esp;他怆然，望了这曾经朝夕共枕的人，这杏子林间一见不忘的容颜，抚了她的脸，掌心下肌肤冰凉如一捧转瞬就要化去的雪。他的手，渐渐颤抖，不可自抑。

&esp;&esp;“昀凰……”

&esp;&esp;她像是再也不会应他。

&esp;&esp;“昀凰……倘若这一世缘数未尽，你我再莫相负，余生相伴，做一对太平帝后，可好？”

&esp;&esp;他缓缓收紧双臂，将她拥入怀中，闭上眼睛，倦到了极点，空空荡荡如漂浮在混沌虚空。就这般同枕共眠，静好里相依睡去，仿佛从未有过辜负。

&esp;&esp;外头宫灯微光摇曳。

&esp;&esp;黑暗里深海珠辉一般清冷的光，映在一双帝后的脸上。

&esp;&esp;一行泪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他衣襟，而他并无觉察。

&esp;&esp;那是泪光。

&esp;&esp;离光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是一滴泪，凝在长公主眼角，欲坠未坠。

&esp;&esp;那个刹那，疾如惊电的刹那，掌中剑还未刺入她胸口。

&esp;&esp;下

&esp;&esp;一夜大雪仿佛将殷川整座城池裹成雪白无垢的净土。

&esp;&esp;行宫最高处的承露台，驻足白玉阑干后的商妤，在第一缕晨曦微光中，眺望远处城中雪后廓影，缓缓吁出一口气。

&esp;&esp;这场雪，这境地，令商妤又想起三年前。

&esp;&esp;那时公主初嫁为太子妃，和亲远行，一路也是风急雪深，一步步走在刀尖。

&esp;&esp;当年境地之孤困，若和日后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esp;&esp;看着公主一路走啦，经受了那样多的磨难，又看着她册封为后，生下皇子，原以为上苍终于对她起了怜心，谁又想到后来，至亲死别，骨肉生离，她孑然一身，出走殷川行宫，栖身这万丈悬崖上，最后的容身之地。

&esp;&esp;雪满天涯，归途已断。

&esp;&esp;为了复仇，公主苦苦隐忍三年，将最后一枚棋子，留到如今，在最凶险的一步落下。她到底还是逼得那个弑兄杀弟，心如铁石的君王心软了。

&esp;&esp;他究竟是舍不下红颜旧爱，还是舍不下她背后的南秦锦绣江山？

&esp;&esp;那又有什么要紧。

&esp;&esp;商妤漠然一笑。

&esp;&esp;帝后间的博弈，是权谋之斗，还是恩怨之争，即便是离二人最近的商妤，也看不分明，或兼有之，或兼无之。天命将人牵引了，万里相逢，成就姻缘，又将两人迫至反目成伤……这便是夫妻，这便是帝后。

&esp;&esp;商妤微笑着，从承露台的金瓯里取了雪水，盛入玉瓶。

&esp;&esp;皇后每日清晨净面所用的水，都是从承露台取来的天生之水，夏日露水，冬日雪水，融入从深谷取来的温泉水中，天生之水与地生之水，各得天地精华。

&esp;&esp;遇刺之后，商妤也每日取水如旧，亲手为皇后净面。

&esp;&esp;日日如此，从无间断。

&esp;&esp;而今日，终于不必再往金瓯中投药。

&esp;&esp;皇后所用的饮食器具都有专人检看，只有这清露，为保洁净，皇后从来不要旁人沾染。因不是饮服的水，也没有人留意。

&esp;&esp;每日趁着取水的时机，商妤将药投入金瓯，融于清露。

&esp;&esp;这药毒性奇特，无色无嗅，趁为皇后净面之际，些微沾唇，足以起效。

&esp;&esp;虽不是立时致命的剧毒，少许剂量会使人周身麻痹而无知觉，状如昏睡不醒，脉像微弱，即使醒来也不能言语动弹，形如废人。

&esp;&esp;如此，才能骗过御医，使御医和皇帝都相信，皇后是真的命在旦夕。

&esp;&esp;如此，才能让皇帝亲眼见到皇后一息危如游丝。

&esp;&esp;三年前，也曾有另一个人，中过同样的毒——

&esp;&esp;那个时候，当今皇上还是处处如履薄冰的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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