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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我骨头硬。”岑杙轻松地说着,这时骡车蓦得一晃,似是碾到了石块,她身体失去平衡,突然往前去。情急之下想去抓住点什么,但右手对她来说几乎形同虚设。就当她以为要掉下去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及时勾住了她的腰,将她失去的重心拉了回来,“小心点。你往后坐坐吧,免得掉下去。”
&esp;&esp;“没……没事。”岑杙面色发窘,惊出一身冷汗。感觉小姑娘贴她极近,哪怕安全了,也没有松开那只手,说话得时候,热气就扑在她耳边,极不舒服。岑杙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抻了抻腰,想从她的臂弯里把自己不动声色地拧出来,但是又一块拦路石,让她的努力化为泡影。
&esp;&esp;“前头是石子路,不平坦,岑大人多加小心。”
&esp;&esp;岑杙后悔死了要跟她坐一辆车,小姑娘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等过了这一段路,就把手从她腰上收回来,扭头望向另一侧,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esp;&esp;一夜倒也相安无事。到了第二天,她们一早上山,很快就找到了平湖岭的流民驻扎地。不过,她们并没有立即云粮上山,经过一番实地探访,小姑娘选定了另一座山头,开设粥场和医庐。并对山上的流民宣布,有心归顺者可以到另一座山头领取粮食看大夫,并且就地驻扎,等候朝廷地下一步安排。
&esp;&esp;岑杙问:“你这样做,是要把归顺者和不愿归顺者分开吗?”
&esp;&esp;小姑娘摇摇头:“不全是。”她举了一个例子,“一碗清水,滴入少许墨汁,墨汁会被慢慢淡化成清水。但一碗墨汁,不管滴入再多清水,到头来还会是墨汁。”
&esp;&esp;“现在流民和乱民都混在一锅粥里,双方相互影响,好比一滩浑水,只会越搅越浑。如果找一个干净的容器,把清水慢慢引过来,先清后浊,那么浊就很容易涤清。”
&esp;&esp;“我明白了,你是想用归顺的流民,感化不愿归顺的流民。”
&esp;&esp;小姑娘点了点头,“平湖岭上的流民能否成功招安,关系到以后北疆民众能否真心归顺朝廷。因此,此次招安至关重要。不然,只会激起无穷的反抗。涂家对北疆的荼毒太深了,才五十年而已。”
&esp;&esp;不知为何,岑杙听到她的感慨,心里萌生出一个感觉,这不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能够想出来的,倒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
&esp;&esp;事实正如她所料,不少流民对于归顺谁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吃得饱饭,有足够的安全感。先是少量流民被吸引过来,得到妥善安置,后来,越来越多想要归顺的百姓都涌到了这座山头。小姑娘趁机宣讲朝廷的安民策。用她的话说,朝廷也需要源源不断注入“清水”,才能稀释浊水的威力。不然,只是换了个葫芦重新装浑水而已。
&esp;&esp;岑杙很少佩服什么人,不由笑说:“你们海家的人,都是天生便会如此吗?”
&esp;&esp;小姑娘“嗯?”了一声,斜眼望她。岑杙顿觉失言,闭嘴不说话了。
&esp;&esp;到了晚上,帮流民安完营,岑杙发现带的帐篷不太够了。于是把最后一个帐篷留给了小姑娘,自己打算在篝火旁将就坐一晚。
&esp;&esp;山上夜里很冷,即便有明火烤着,也不一定能挨过去。小姑娘道:“你可以和我睡一处。我是说,我们明天还要忙一整天,你这样的话,容易冻出病来,于招安无益。”
&esp;&esp;岑杙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我睡觉打呼噜的,你不怕吗?”
&esp;&esp;小姑娘耸了耸肩膀,“你的呼噜总不会大过山风吧?”显然这个理由不成立。
&esp;&esp;“何况,我们两个同为‘男子’,又有什么关系,莫非岑大人心里有鬼,怕和我在一处?”
&esp;&esp;岑杙匪夷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样子特别欠揍。她突然站了起来,“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esp;&esp;说着大大方方地到帐篷里铺席子,摆寝具,还把靴子脱了,小姑娘全程旁观,一点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等她把一切拾掇好了,小姑娘笑眯眯道:“岑大人当真是贤惠,比姑娘家还懂得收拾寝具。”
&esp;&esp;岑杙差点吐血,叉腰道:“海姑娘,《孟子·离娄上》有句话你知道怎么讲的吗?”
&esp;&esp;“我没读过《孟子》,但我读过柳下惠。我视岑大人为柳下惠,岑大人却给我讲《孟子》,岑大人还说自己心中无鬼?”
&esp;&esp;岑杙噎住了,气冲冲地踩上靴子,就要往外走。
&esp;&esp;“你敢踏出这帐篷一步,我就对外喊你对我非礼,喊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要是还想要这名声,就自己看着办吧。”
&esp;&esp;岑杙咬咬牙,回过头来,气得不知道说什么。
&esp;&esp;“岑大人,我当真是为你好,你要是冻病了,殿下回来,是要拿我是问的。”
&esp;&esp;岑杙楞了,“你……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我们……”
&esp;&esp;小姑娘却又不说了,“天不早了,安歇吧。”说罢,就吹了灯烛,合衣侧躺在了席子上。岑杙在黑暗中站了会儿,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终于又回到席子上。她心里有太多困惑,根本就睡不着,只能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李靖梣,这是她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听见她的消息。刻意压制的情绪终于以溃堤之势席卷而来,就想对着长天大哭一场。
&esp;&esp;蜷曲中一只手触到了她的脸,触到了满掌的湿凉,“怎么哭了?”
&esp;&esp;岑杙下意识地弹开,“没有。”把脸埋在枕头里。
&esp;&esp;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还说没有,再哭,就要水漫金山了。”
&esp;&esp;岑杙如听惊雷,脑中轰然炸响,猛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个廓影,“你……你是……?”
&esp;&esp;“傻瓜,连我都认不出了。”那影子盯着她温柔地笑。
&esp;&esp;岑杙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颗心登时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esp;&esp;“是真的。”李靖梣半跪着缓缓朝她靠近,手碰到了她的手,明显感觉她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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