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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只可惜时间不会因为他的一字一句而凝滞,说完后,徐阆一步步向后退却,临至门槛,他看了最后一眼,随即转身离开,扬起的衣袂割裂秋风,他没有再回头,逐渐融于阴影。
&esp;&esp;徐阆倚在树上,试图将心中的那股郁气压下去,如果不这么做,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喘不上气来,因为胸腔就像是个破旧的草屋,风一吹,就发出断断续续的响声,灌进来的风也是冷的,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又或者,这并不是风带来的,而是他尝到了自己的血液。
&esp;&esp;他经历的离别很多,这不是、寥寥
&esp;&esp;深秋之后,又是隆冬。
&esp;&esp;历经几番周折,戚潜渊寻了个良辰吉日,将戚瑶娶进府中,四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esp;&esp;平日里是不见这位五殿下穿红衣的,骑在枣红的骏马上,气度不凡,意气风发;孟求泽隔了一段距离,骑了匹白马,忽视了旁人鄙夷的目光,唇边含着笑意;而戚瑶坐在轿子里,透过珠帘的缝隙望了望窗外簇拥的人群,有些厌了,就收回了视线,掩住朱唇,打了个呵欠。
&esp;&esp;赫舍里氏选择了这个最不被看好的五殿下。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esp;&esp;戚潜渊明白,往后,他在流光府半夜秉烛观星的闲适时光,再也不可能有了。
&esp;&esp;等待他的,将是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无论是父皇,母妃,还是皇兄皇弟,即使血脉相连,也不可尽信,他面前只剩下两条路,赢,或是死,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算结束。
&esp;&esp;他乘着马,一步步向前行进,大雪中的皇城被蒙上了一层深灰色,破旧衰败,朱红色宫门中是被虫蛀了的斑斑洞窟,是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宫殿,是尸骸堆积簇拥而起的皇位。
&esp;&esp;而戚潜渊碾碎前人的头骨,踏着前仆后继者的鲜血,登上了通往皇位的第一个台阶。
&esp;&esp;隆冬之后,就是初春。
&esp;&esp;封雪山脉不曾落雪,只挂了层霜,潺潺的溪流卷走零星的冰渣,摇摇晃晃奔向远方。
&esp;&esp;偶有几点嫩绿的颜色,是新生出的绿芽,藏在薄雪之间,稍不注意就会忽略它。
&esp;&esp;春风拂过隘口,薄霜碎成一粒粒的,跌落下去,像是细碎的白糖融入了热腾腾的水中。
&esp;&esp;它从不过多停留,继续向前奔跑,绕过树木,绕过陡峭的山壁,漆黑的宅邸逐渐映入眼帘,这宅邸由几根钉在湍急河流中巨大的木桩托起,静静地立在两座山峰之间的水面上。
&esp;&esp;远远望去,险态横生,令人生出一种心悸,好似五脏六腑都被煮得烂熟,搅碎了,那称不上是疼痛的感觉,却能感觉到骨骼和血肉都开始向内挤压,常人到此便不会再进一步了。
&esp;&esp;然而,在宅邸和断崖的中间却搭上了一座木桥,说是木桥,其实就只是块寻常的木板,带有钩锁的边缘处牢牢地钉在了崖边,于是构成了一座桥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正坐在桥中央,她长得很清秀,甚至称得上漂亮,右半张脸却像是缝上去的一般,而那双眼睛,一只是浅浅的褐色,另一只是珍珠般的黑,她忽略了身下凶险的激流,自顾自地眺望着远方。
&esp;&esp;她身后的宅邸中,已经没了活人的气息,就连她自己,也只能勉强算得上半个活人了。
&esp;&esp;不多时,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翩然而至,衣裳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胜似残阳,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那纤细的、脆弱的脖颈被沉重的头颅压得歪斜,摇摇欲坠,显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从后颈的那一处凸起,一直蔓延到喉咙处,能够清晰地看见那里面溃烂的血肉。
&esp;&esp;尘容。魂灵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模糊不清,抱歉,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esp;&esp;它说完,俯下身去,从背后环抱住步尘容,似乎想要借此给她带来一星半点儿的慰藉,然而魂灵又如何能触碰活人温热的身体,它伸出了手臂,却连那一角衣袂也不曾触碰到。
&esp;&esp;笙姐,这不是你的错。步尘容的声音哑得出奇,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过话似的,起先的两个音节含混不清,到后来才渐渐恢复正常,清师姐那时候一意孤行,撕毁了契约,要你离开步家,去踏黄泉路,饮孟婆汤,投胎转世,实在是逼不得已,还望你不要责怪她。
&esp;&esp;我从来就没有恨过她,她那样一个温柔的、沉静的人,忽然让我离开步家,并且此后永远不能再回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姜笙说道,现在我知道了,是因为步家将倾,厉鬼反噬,她忧虑我被牵扯进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所以才撕毁了契约,坚决要我离开。
&esp;&esp;我在大婚之夜选择自刎,怨气难消,化为厉鬼,是步陵清千方百计将我找出来,是她满怀愧疚地问我,她是不是来晚了,又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留在步家。说到这里时,魂灵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点哭腔,似乎念出那个名字都令它感到疼痛,是她要我来的,她要我走,我不得不走。我差点喝下了孟婆汤,又在最后一刻选择了逃离,从鬼差的手底下躲躲藏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回到了这里。然而,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对吗?
&esp;&esp;步尘容哑言,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吐不出半个字,只能一味地摇头,当作反驳。
&esp;&esp;姜笙生前曾是戏子,也只有踏上戏台,她才算活过来,也只有沉浸于戏中,她才能从漫漫长夜中抓住一缕曙光。魂灵的情绪没有激动太久,它面上的神情缓缓消退,像是每次卸下脸面上的粉妆,眼神变得麻木,它说:尘容和我立契吧,将我锁在这荒凉的宅邸中。
&esp;&esp;笙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清师姐才留在步家的。步尘容叹出一口气来,说道,步家并不是个好去处,此后,你不必再委曲求全,想去哪里都可以,这也是清师姐想要看到的。
&esp;&esp;我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姜笙望着步尘容,你还小,尘容,你本来不应该承担这样沉重的负担。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留在这里,不光是为了她。倘若你还记得我生前常让你清师姐从霞雁城给你带去的那些糕点,倘若你还叫我一声笙姐,就理应让我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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