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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第3页）

&esp;&esp;风拂垂帐，不烧炭的初秋深夜，周遭物影深碧，四处寒凉寂寞。

&esp;&esp;太后叹了一声，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皇贵妃生产已过大半载，皇帝的后宫，就再不闻遇喜之事。哀家问过太医院院正，其坦言，皇贵妃母体有损，日后极难成孕。皇帝，就算你与皇后因丧子而生疏，那四年间的内务府选秀呢，那些女子也是名门功臣之后，皇帝也不肯垂怜她们吗？你是皇帝啊，嫔妃在好，仍都是宫里的奴才，皇贵妃也一样，你若把她捧到不该到的位置上去，她也受不住你她的的福。”

&esp;&esp;皇帝抬头起身，迎向太后，平声道：“皇额娘，您既有话至此，朕也跟皇额娘说句心里的话，子嗣是国事，朕肯听皇额娘训斥，但王疏月是朕的私事。她的过错，功绩，都只能放在翊坤宫里，由朕来了断。”

&esp;&esp;太后怔了怔，她历经两朝，这还是桂枝香（一）

&esp;&esp;月辉落进养心殿前琉璃门后的狭长院落。

&esp;&esp;宫人们屏息侍立，秋来生灵寂静，除了太后的声音，大千世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了。

&esp;&esp;皇帝负手走到窗前。

&esp;&esp;“皇额娘，你养了朕一场，又辅佐朕登基，您该了解，朕是个什么样的人。朕登基以来，囚禁兄弟，削压宗亲，斩杀皇额娘族亲……”

&esp;&esp;他说着，噙笑转过身，朝太后的看去：“此些朕从未自省。在眼中，于朕不利者则于大清江山不利。即便于兄弟手足，父母妻儿而言，朕有千罪万错，但何方抗一生？过身后，自有后代子孙执御笔，为朕盖棺定论，其时将极尽溢美之词，就像朕对皇父做的一样。”

&esp;&esp;太后怔了怔，颤声道：“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esp;&esp;“朕的杀伐比皇父多，待臣子比皇父严厉，对妻儿，父母比皇父淡漠。朕在此位，伤人实多，但朕坐在这个位置上，身边总要留一个人吧。皇额娘，朕曾当着桑格活佛发愿，有愿与王疏月同流。”

&esp;&esp;他说完，顿了顿，放平了声音，听不出过多的情绪，却听得张得通等人骨缝震颤。

&esp;&esp;“她若罪孽深重，无妨。抹得去，朕替她抹了，抹不去也无妨，无非朕替她抗。她是朕的嫔妃，她的功过世人评述不到，朕握笔定她名声，朕怎么写，她就能怎么活。”

&esp;&esp;太后听闻此话，不由浑身颤抖……扶着陈姁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esp;&esp;“你……”

&esp;&esp;“皇额娘，不光是王疏月，皇后和您也一样。疆土山河，朝廷市井，皆可鉴朕在位的功过，朕则一人定尔等是非，朕怎么评述，你们就怎么活。”

&esp;&esp;“你……哀家养了你一场，你竟说出这样的话。”

&esp;&esp;“朕一直记着您是朕的嫡母，也一直记着您对朕的养育之恩，这些无需皇额娘再提，朕与皇额娘之间，有很多朕想忘而忘不了的陈年旧事，也因此，朕险些让恒卓走了朕的老路。朕自愧心胸狭隘。唯恳请皇额娘，自足安乐，让朕奉养您百年。”

&esp;&esp;他把话说绝了。

&esp;&esp;这一向是他为君，处世的风格。

&esp;&esp;太后了解先帝，因此也看得出来，皇帝虽然是先帝的子嗣，却一点也不像先帝那样重怀柔。

&esp;&esp;皇帝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权衡，他着眼的是社稷民生，是边疆的平静，山川河流的安定。他大刀阔斧地革新这么些年，把先帝舍不得斩杀的，不忍心放逐的，不敢剿灭的，全部料理了个干净，以至于宗亲贵族，蒙古旧番起初都对他为政之道大有意见，可久而久之，却也只剩下忌惮和暗服了。

&esp;&esp;毕竟户部清查欠款之后，两库再无亏空，耗羡归公后，国库充盈远胜过先帝那一代，剿灭丹林部之后，蒙古再无叛乱。哪怕经历山东直隶那一场大地震，户部和工部依旧从容。

&esp;&esp;这些年来，皇帝诚然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但正如他所言。

&esp;&esp;山河日月鉴君王功绩。

&esp;&esp;永定河，黄河，蒙古，西藏，复杂的宗教势力，包括逐渐理顺的税赋制度，逐渐归融的满汉文化，这些政治的符号堆叠在皇帝登基的五年之间，熠熠生辉。

&esp;&esp;面对这片辉煌绚丽，敬他的人，洋洋洒洒可写万字，恨他的人，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sp;&esp;太后最终，还是失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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