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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怎么封印。”辰皱眉道。“祭坛前会有光。”崔恩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带着他朝黑暗里走去。此刻学徒终于切身体会到作为一个瞎子的感觉。四周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惶恐地伸手去摸,触手处皆是虚空,不安全感令他仓皇而无助。崔恩则从出世的那一刻起便要面对永远的黑暗,辰暗自同情。在黑暗中有一只手牵着他,指节有力,辰能感觉到握弓之人食中二指根部磨出的茧。“大封印法只能用一次……”崔恩又说“你在想什么,认真听。”“知道了。”辰答道。“什么!只能用一次!”他几乎要跳起来。“别出声。”崔恩侧耳辨认着风里传来的声音。从背囊中抽出一支箭,顺手钉进通道的壁砖内,“抱紧我脖子。”他小声朝辰说道。随即带着学徒翻身,一脚踏在长弓上,弓弦绞紧钉入砖缝的钢箭,绷直身体贴于角落。“别说话。”他再次吩咐。过了足有两分钟时间,细碎的脚步声从他们来时的路响起,仿佛是什么动物柔软的脚掌经过,一切都太寂静,辰屏着气息分辨有几只动物,似有两只,又像是三只过去。“准备看好戏。”崔恩小声说,话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下一秒,通道开始剧烈的震动,接着是一声女人的惨叫声,令辰听得毛骨悚然。圆形的巨大石球沿着秘道内部轰然一路滚来,与两人擦身而过,辰被巨石扬起的灰尘激得打了个喷嚏。“找死。”崔恩冷冷说道,带着辰继续前进。“是什么东西……”辰又问道。“挂了?”“德鲁依。”崔恩说“来时的路便一直跟着我们,有一只被机关压扁了。”辰的疑惑更甚“里面有什么东西?”话音刚落,通道深处又传来连弩发射的声音,这次没有惨叫,显然德鲁伊们已学乖。黑暗渐渐变得不再遮目,光线从通道尽头蔓延而来,借着微光辰看清楚了脚下的一滩肉泥,沼泽狐灰蓝的毛皮仿佛被压路机碾过似的紧紧贴在地上。“她从我们走进森林就一直跟在后头。”崔恩说。“你怎么不……”辰头皮发麻,手心满是滑腻的汗水,崔恩紧了紧手指作为回应。令他心中荡漾,但他很快便放开了。“里面那只看门狗只有你能摆平。”崔恩说道“看得见了,前面没有机关。”又走一程,蓝光渐渐亮起,路旁石砖已清晰可见。辰在一丛乱七八糟的箭镞坑旁停了下来,仔细端详着挂在箭上的白色皮毛,隐有熟悉之感,却说不清楚在何处见过。他抬头望,三米来高的通道顶上是一排整齐的弩炮口,黑黝黝的铁洞内机关已激发完。“老头子设点障碍都那么没新意……”崔恩打趣道“小心点,该是到尽头了。”光芒逾盛,它们由大厅四角镶嵌的海蓝水晶发出,交错抵消掉了撑起天花板的巨柱的投影。头顶是巨大的壁画,海浪,放眼所至均是水,海中唯一的景物便是一叶扁舟,与扁舟上孤独的人,在充斥大厅的蓝光中缓缓流动,隐有涛生云灭之意。景与声相辅,令人恍如置身于大海之前,辰的视线顺着声响追寻,却发现了大厅中央的一只……“白……”惊呼声被崔恩捂在喉咙里,学徒方看清楚了雪狼身后的另一只庞然大物。崔恩松开捂着辰的手,从背后抽出长弓,架箭,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失去平衡般地一斜,放了弓弦。扑簌簌声响下,辰警觉回头,已看到通体蓝色的巨隼“啪”的一声摔下地来。崔恩这才把长弓交于左手,转身面对雪狼,右手又抽出一支箭,头也不回地反手甩去,正钉于在地面抽搐不止的德鲁依喉咙中央,扼住了他最后一丝声音。鹰隼变化为人的途中死亡,保持着半人半隼的模样,又抽搐几下,安静下来。神射手揪住辰的衣领,后者忍住大喊,改为小声说道“那是白浪,那是白浪!”他只想一个箭步冲过去,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白浪的背脊处流着血,辰又意识到了什么。“知道。”崔恩小声回答他。辰转过头,看到崔恩的唇动了动,他辨得出那个音节,是“滚。”。白浪却固执地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一步不让。辰挣了几下,看见白浪背后的庞然大物仿佛随时要醒来,崔恩只得放开了他的衣领,任由辰慢慢走上前去。学徒从兜里掏出一把龙血草,却迎上白浪恐惧的眼光。他又回头,看见崔恩拉得满满的弓,不禁火冒三丈。白浪还是慢慢过来了,每一步都发着抖,在背后与面前的巨大压力之间。血从它的背上不断滚下,在它通体洁白的毛皮上显得刺目无比。“它不是德鲁依,只是来找我的……”辰在崔恩耳边不断碎碎念。呼出的热气令崔恩有些脚步不稳,他横抱着学徒朝大厅最里面的一个祭坛走去。“你要怎样才愿意闭嘴。”崔恩忍无可忍停了脚步“把它惊醒我就只有死了。”“是我们……不是我。”辰又小声回答道。“是我,你的狼会救你。”崔恩咬牙切齿地说“不要再说话了,不然我把你扔进它的嘴里去。”接着他又缓慢地朝前走去。辰惊悚的目光又转向祭坛前的地狱三头犬——崔恩师尊圈养于此处的看守魔兽。传说中食罚之路的狱卒,冥神豢养的凶物,三个头齐齐闭着眼,各自打着呼噜。齁声此起彼伏。瞎子的疯子师父从哪里找来这种东西,养着又该喂些什么,三个头之间会不会互相打架,无数的疑问填满了辰的内心,好奇心令他的脑袋快要爆炸。崔恩在趴于地面的三头犬前蹲下,凶兽的背后五米处正是一个小小的祭坛,可清晰地看到,祭坛上摆放着一枚天青色的徽章,与海蓝色的戒指。辰伸出手去,心内回忆大封印法的符文,再睁开双眼,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大封印法必须按上魔兽的前额才能生效,但,我该封它的哪一个头???这真是令人抓狂的问题……铁靴的声音。兰迪斯很清楚来者的步伐,那脚步曾经不仅一次地响在他的战斗生涯中。战场上,背靠着背,如舞者的节拍般协调,如笛雷与莫卡的战术防御圈般牢不可破。在无数次的杀戮,血腥中,依靠坚不可摧的信任与舍身忘我的勇气,成功地把这步伐保持了下来,把他们的性命保存了下来。但笛雷与莫卡的防御,即使经过克罗洛斯的严格训练,以王国两名最出色的骑士战斗经验为蓝本,仍是一个照面便败在了他的扈从手下。也许辰天生就是来制造混乱的,兰迪斯忍不住苦笑。他把目光投向打开牢门的狱卒,克罗洛斯在铁栏外等候。“啊,我的王!”兰迪斯背靠湿冷墙壁,讥笑道“打扫干净了?为了放我出来你杀了国王一家?”“兰迪斯卿。”克罗洛斯被战友的话激得内心微忿,“出来吧,啰嗦什么。”“你很愤怒?”克罗洛斯说“愤怒就出来,监督我,或是杀了我。”“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对奥德赛的前途有帮助。”他冷笑道。兰迪斯缓缓起身,走到铁栅栏前,却不离开他的牢笼。“你效忠于奥德赛,或是效忠于奥德赛王?”克罗洛斯控制着自己的畏惧,按在佩剑上的右手微微发抖。在此之前他仅见过一次兰迪斯的怒火,那是在辰于奇美拉的大火中失踪之时。金狮的注视令他只想后退,但克罗洛斯仍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场对话继续下去。“出来吧。”克罗洛斯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恳求之意“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看在玛丽亚……”“支持我,这个国家不能没有你,兰迪斯。”新王终于在兰迪斯的面前低下头。兰迪斯拖着镣铐走出牢房,叮叮当当的响声中,他挥手赶开了拿着钥匙前来的狱卒。在克罗洛斯愕然抬头时,他一把扼住了奥德赛新王的喉咙,把他推到墙角。“你!”克罗洛斯艰难地吐出一字,后脑撞上石灰岩砖,昏了过去,然而生物窒息时的本能反应令他再次醒转,双手奋力想把兰迪斯铁钳般的手掌拔开,脸上涨得通红。他眼前发黑,在兰迪斯通红的血瞳前逾发胆怯,大张着口,发出类似干呕的声音,两脚乱踢,蹬得铁栏发出巨响,整个囚牢乱成一团,两名狱卒操起木棍砸在兰迪斯的头上,背上,肩上。克罗洛斯勉力拔剑,却被暴怒的兰迪斯膝盖重击于腹部,全身在缺氧与剧痛中痉挛不止。最终脖上的压力渐渐减轻,兰迪斯被狱卒的铁棒敲昏,拖回囚牢内。“给我绞死他!!!杀了他!”克罗洛斯歇斯底里地大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缺氧的晕眩仍未退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推开了上前扶持的卫兵,大声地呕吐起来。“跑!”崔恩大喊道,把辰推往一边,一脚踏上三头犬的头顶跃上半空,停留于空中的短短半秒,抽箭,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吼——!”地狱犬停下追赶辰的脚步,学徒连滚带爬地奔到柱后,它瞬间回头,朝半空中的神射手爆吼,透明的空气震荡球从一张大嘴中喷出,“砰。”的一声,崔恩不及放弦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被击得撞上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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