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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不战而走!曾经横扫大江南北的蒙古军,居然被大伙吓得不战而走!对于周围的红巾军将士来说,这是怎样的一种荣耀?!要知道,他们当中很多人入伍还不到半年,在此之前,耳朵里几乎灌满了有关蒙古人不可战胜的神话。在他们的祖一辈,父一辈,耳口相传的掌故里,都是伯颜如何把江南杀得血流成河,都是几百蒙古铁骑把上万汉家男儿追得无路可走。而今天,他们却亲手将传说完全反了过来,把逃命的耻辱送给了那些曾经的征服者。
&esp;&esp;“大都督,威武!”队伍中有老兵热泪盈眶,举着刀一遍遍高喊。是朱都督给了大伙为祖辈和父辈们洗刷耻辱的机会,是朱都督弄出了火药、火炮和独门练兵秘籍,让大伙有了与朝廷兵马作战的勇气。是朱都督,带领大伙从徐州走到淮安,又从淮安走到高邮,走到这里,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是朱都督,让大伙突然发现,原来敌人蒙古人并不是不可战胜,只要大伙首先能够战胜自己。
&esp;&esp;“大都督,威武!”无数将士高举着兵器,大声相和。这一刻,他们无比的骄傲。这一刻,他们愿意为自家都督去做任何事情,甚至为了自家都督去死。
&esp;&esp;“我淮安军!必胜!”朱八十一的心脏也被周围的呐喊声烧得一片滚烫,快走几步,从徐洪三手中接过矛杆,用力挥舞动。
&esp;&esp;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朱八十一可以挑着缴获来的敌军帅旗继续大步前行。每经过一处,欢呼声都宛若早春的惊雷。“大都督,威武!”“淮安军!必胜!”“大都督,威武!”“淮安军!必胜!”,沿着运河,快速向南北两个方向传播。天空中的流云都为之振奋,飘荡荡落下一片片白色的身影。
&esp;&esp;“这小子虽然不通权谋,仗打得也极烂。。。。。”逯鲁曾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快步跟了上去。“但是他至少到现在一直没吃过什么大亏!也许他真是有天命在身的,所以无论犯什么错,都能歪打正着!管他呢,随他去吧!也许这世道真的变了,原来那些都行不通了!跟着他,跟着他说不定就能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来!”
&esp;&esp;退一步
&esp;&esp;威望是由一个接一个胜利堆积起来的。
&esp;&esp;在已经提起刀子的造反者眼里,既然皇帝都不算颗葱了,别人的什么名望、地位,更不会当一回事儿。相反,如果你曾经声名赫赫,却老打败仗,会更令他们看不起。而只要能带着他们打胜仗,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你出身是乞丐也好,地痞流氓也罢,他们都会把你当个大英雄,都会成为你坚定的追谁者,义无反顾。
&esp;&esp;眼下的朱八十一,便是如此。当初苏先生等人追随他,纯粹为了保命。甚至到了徐州之战时,大伙也只是觉得他会些奇技淫巧,敢打敢拼而已。但是随着一个接一个胜利的到来,淮安军逐渐发展壮大,进而雄踞一方,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朱八十一不再是一个高明的匠师,也不再是一个敢玩儿命的屠户,而是一条天命所归的真龙。跟着他,不光能使大伙保全性命,并且能赢得子子孙孙,几辈子都消耗不完的荣华富贵。
&esp;&esp;至于朱八十一临阵指挥的重重疏漏,治理地方的种种离经叛道,纵横捭阖时的种种别出心裁,也都成了高瞻远瞩。看不懂是因为你眼界不够,而不是朱都督任性胡闹。你只能紧紧跟上,而不是自作聪明地去吹毛求疵。时间会证明朱都督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而你所谓的聪明,只是鼠目寸光。
&esp;&esp;可以说,如今淮安军上下,敢于质疑朱八十一的,只剩下了包括逯鲁曾在内非常少的几位。并且这寥寥几位,也越来越困惑,越来越不坚定。特别是看到朱八十一用矛杆挑着宣让王的帅旗在欢呼声中快步穿行的模样,自己的双腿不知不觉间就跟了上去。只有牢牢紧跟,才能分享这份荣耀。而继续迟疑落后的话,必定遗憾终生。
&esp;&esp;打了胜仗的兴高采烈,威望飙升。打了败仗的人,此刻则是垂头丧气,军心混乱。就在距离淮安军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土丘下,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和镇南王脱欢不花叔侄两个,相对而坐,愁眉不展。
&esp;&esp;胜败乃兵家常事,二人也不是没打过败仗,当年渡江剿平集庆之乱时,也曾经被叛军折腾得灰头土脸,全凭着经验和本钱雄厚,才最后拖垮了对方,反败为胜。但是,像今天这种,连最后决战时刻都没见坚持到,就彻底放弃的事情,却都是平生密谋
&esp;&esp;退回草原上去,放羊打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自由自在。只是,草原到底是什么模样?镇南王脱欢不花在自己脑海里,居然找不到半点儿印象。作为一个生在王府,长在扬州的世袭贵胄,他熟悉的运河上的帆影和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却不了解什么是‘天似穹庐,笼罩四野’。他的足迹连黄河以北都没去过,更甭提长城之外,大漠之端。事实上,除了与生俱来的富贵和略带孔武的相貌之外,他已经是一个地道的中原人,帖木儿不花描述的那些生活,在他心里引不起任何共鸣。
&esp;&esp;“扬州肯定是守不住!”见脱欢不花半晌不肯接自己的茬儿,宣让王帖木儿不花想了想,继续低声劝说,“朱屠户能轻而易举拆了宝应城,扬州城的城墙一样挡不住他。眼下咱们两个,又找不出对付火器的好办法。如果带着手中这点儿弟兄死扛的话,非但扬州守不住,庐州也是一样。弄不好,整个河南江北行省剩下的地盘儿,都得输给他。还不如暂且避其锋芒,留一点儿卷土重来的本钱!”
&esp;&esp;“叔父说得是!”镇南王脱欢不花听了,连连地点头,“叔父说得极是。侄儿不是舍不得一座扬州,而是一时想不明白该。。。。。唉!”
&esp;&esp;一句话没说完,他又叹息着摇头。举目四望,双眼里涌满了不舍。这是他的扬州,他镇南王家族祖孙三代努力经营了六十余年的扬州。他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天空大地,乃至一草一木。他自接任以来勤政爱民,尽自己最大努力避免官府对百姓的盘剥。他把这里像经营自己的家产一样经营,忽然间,却来了一伙人,说这份家产不是你的,你必须将其归还给原来的主人。这情景,让一个先前还雄心勃勃准备壮大家业的年青人如何能够接受?!
&esp;&esp;非但他一个人不舍,周围的亲兵听到了帖木儿不花的话,也纷纷将头转到了一边,满脸凄凉。他们也都是扬州土生土长,从生下来就拿一份奉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们当中很多人甭说早已不会打猎放羊,甚至连蒙古话都说得不太利落了。忽然间要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重新像祖辈们一样生活,他们,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esp;&esp;“老夫说得只是最坏情况!”毕竟年龄比对方大了十几岁,帖木儿不花很快就察觉到了症结所在,“并不是说,咱们一定要退回草原。也不是说,放弃了扬州,就不再回来。老夫只是,想给咱们爷们多留一点东山再起的火种罢了。你要是舍不得,就先尝试着在扬州城内守一下。如果发现势不可为,就立刻向庐州撤退。朝廷的剿匪大军,据说已经在路上了。估计等你从扬州撤下来,他们差不多也就该开到黄河边上了。”
&esp;&esp;朝廷的剿匪大军?最后一句话,让周围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朝廷先前之所以迟迟派不出兵马来,据说主要是拿不定主意,该先对付朱屠户,还是先对付刘福通这个罪魁祸首?毕竟后者的地盘从颍州直抵汴梁,远远超过了朱屠户治下一个小小的淮安。
&esp;&esp;而现在,估计已经不用再争论了,拿下了宝应、高邮和扬州之后,朱屠户的势力,已经一跃成为红巾群贼之首。无论从擒贼先擒王的角度,还是防止其继续扩张的角度,他都应该是第一个被铲除的对象。
&esp;&esp;“那,那小侄就依照叔父的意思,先回扬州收拾一下,然后就赶赴庐州与叔父汇合!”想到不久以后就可以与朝廷的大军前后夹击,将扬州重新夺回来,镇南王脱欢不花终于下定了决心,“扬州的府库里边,还有近两年的财税没有解往大都,所存粮食,也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一整年。小侄回去把这些都尽快运走,绝不能白白便宜了姓朱的!”
&esp;&esp;“能运的运,不能运的就烧掉!”帖木儿不花点了点头,脸上显出几分阴狠,“还有城里那些有名的富商,也让他们一起离开。如果想留下来以身侍贼的话,你也千万别手软。宁可把扬州变成一个死州,烂州,也好过全须全尾的留给朱屠户!”
&esp;&esp;“这。。。。。?”镇南王脱欢不花愣了愣,又开始犹豫不决。把扬州府库搬空,坚清壁野,他心里毫无负担。毕竟那些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属于朝廷和镇南王府的,绝对不应该留下来资敌。但是,把不肯随自己搬家的富豪们全杀掉,就有些超出于他的想象力了。那些人按道理都是他的子民,他自己打了败仗,输给了朱八十一,自己走就是。何必把灾难转嫁到自己的子民身上。
&esp;&esp;“只要能把运河和扬州城重新拿回来,你还用怕没人来做生意,没人来向你纳税么?咱们蒙古人向来是牧羊人,不是农夫。咱们是用快马,用刀子来“收割”,不需要自己去种庄稼,更不需要考虑羊的想法。”帖木儿不花的声音继续从耳畔传来,听得脱欢不花浑身冰冷。
&esp;&esp;自己是牧人,扬州城的百姓都是羊,而那些富户,无疑就是羊群中最肥大者。。。。。。,这个比喻很生动,不知为何,却让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那些肥羊,那些肥羊一直对他毕恭毕敬。那些肥羊,那些肥羊一直把他当作头羊来追随,根本没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刀。而今天,他却要把刀向它们举起来。。。。。。
&esp;&esp;正挣扎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紧跟着,两名蒙古千户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告状,“王爷,王爷,您一定要为末将做主啊。张明鉴,张明鉴那贼,打了一头鹿不肯进献给王爷。居然敢自己烤了吃独食。末将,末将不过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就被,就被他打,打成了这般模样。。。。。。”
&esp;&esp;说着话,用手在鼻子上使劲儿揉了揉,揉得自己满脸是血。镇南王脱欢不花先前已经对麾下的青军万户张明鉴积了一肚子气,见到此景,新仇旧恨全都涌了起来,立刻把手伸向腰间的刀柄,准备下令亲兵去将张明鉴擒拿。谁料,按在刀柄上的手,却被帖木儿不花牢牢地压在了那里。
&esp;&esp;“不要轻举妄动!”宣让王铁木儿不花的眼里,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张明鉴敢这么做,肯定早有准备。咱们现在跟他火并,只会便宜了后面的红巾贼。依老夫之见,你不妨再利用一次这只白眼狼。只要。。。。。。。,看他朱屠户到时候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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