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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第2页）

&esp;&esp;谢清明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姐姐极有耐心，“姐姐，你仔细想一想，你能想起你十六岁以前的事情么？”

&esp;&esp;十六岁……也就是三年前。阮语一手撑着脸，想了良久，“记不清了，据妓院的妈妈说我三年前生了场病，烧坏了脑子，便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esp;&esp;她眼见着谢清明眼里生起的一丝火光，却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卑贱之身能与眼前的翩翩公子有一丝一毫的干系，便道，“虽记不起来，但我也绝不是你的姐姐。她们告诉我，我生在近郊的山里，十四岁被父亲卖到了妓院。”

&esp;&esp;谢清明一听，便更生一份窃喜，“那是她们骗你的，你看你手心的伤疤，那是小时候为我挪炉火烫的。”

&esp;&esp;阮语攥了攥手心，她清楚记得，那是她妄图逃跑被妓院妈妈用炉钩子烙的。

&esp;&esp;莫愁眄了一眼谢清明，看他惶急失策的样，便觉这少年也是呆讷，便帮腔道，“阮姐姐，你会写字读书么？”

&esp;&esp;阮语点头，“会些，据说是父亲所教的，但具体我也记不得了。”

&esp;&esp;莫愁偏头，“姐姐你想想，如果你真的来自山里，你父亲又是个鬻儿卖女的主儿，怎可能是个识文断字，有心性教养你的人呢？”

&esp;&esp;阮语一时语塞，她觉得莫愁说得挺有道理，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出身谢家，如此清贵世家又没碰上难事，更没有无端卖女儿到妓院的道理。

&esp;&esp;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种种非人待遇，已然让阮语记不起希望二字是什么意思了，理智与最后一点自我保护欲让她又一次提醒自己，太好的梦别信。

&esp;&esp;深谙世事的莫愁多少也猜出了阮语的心思，便轻轻朝谢清明摇头。谢清明心领神会，便对阮语说，“姐姐会做针线活么？我这袍子划坏了，能帮我补一下么？”

&esp;&esp;三人皆心知肚明这是为了支开阮语，可这理由也太过拙劣了吧。莫愁吃吃笑了起来，“大少爷，难道你要在这脱袍子？”

&esp;&esp;谢清明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甚至都有些结巴了，“方才那位小兄弟的衣服能借我穿一下么？”

&esp;&esp;莫愁一激灵，广寒是个妖精，周身所见皆是幻术所化，他哪来的衣服？越是做贼心虚，越想虚张声势，便道，“大男人怕什么，你不是还有内衬么？再说了，那天给你包扎，都被我看了个遍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esp;&esp;说完这句话，莫愁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暗暗骂道，莫愁你是个傻逼么？

&esp;&esp;都不用想，谢清明的脸，更红了。

&esp;&esp;待阮语含笑拿着袍子离开，谢清明脸上的红晕依然不曾褪去。莫愁看着好笑，却顾忌着谢清明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没再拿话揶揄他。

&esp;&esp;“她真是你姐姐？不会认错？阮姐姐的脸已经开始腐烂，即便我救了她的命也挽回不了她的容貌了。”莫愁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靠，打量着谢清明，说真心话，此时此刻莫愁是没什么私心的。她披着十六岁少女的人皮，到底是千年老妖的灵魂，说归说，闹归闹，但正事是不敢耽搁的。

&esp;&esp;可她磊落到不做丝毫掩饰的目光，反而让谢清明有些局促。他点点头，“不可能认错，与人相识，有时候是不能只看皮相的。”

&esp;&esp;莫愁一愣，这是近来她女鬼

&esp;&esp;残阳如血，夜幕将临，两人两骑如闪电一般狂奔在景阳城外阡陌古道上。猎猎罡风划过莫愁的脸颊，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谢清明的背影，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摄了魂魄，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做这么荒唐的事的。

&esp;&esp;挖坟掘墓，多损阴德的事情，她没制止也就算了，竟然还上赶着来帮忙。

&esp;&esp;此时的莫愁一条绛紫色绸带高挽发髻，鬓角的碎发也一并梳得服帖，一身干净利落的棉麻素服。除了高靴里插着两把雕花匕首，周身未有丁点锦绣朱饰，于高身神骏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盈盈之态，鹅蛋脸上竟透出三分英气，三分豪爽。

&esp;&esp;倘若平时，莫愁一定会大言不惭地胡诌一句，“美人如玉剑如虹”，可如今女侠梦还没开始，便偃旗息鼓了，美人腰间根本没有切金断玉的如虹宝剑。

&esp;&esp;美人的马屁股后面，挂着一把铁锹。

&esp;&esp;在谢清明递过来这把铁锹的一刹那，莫愁仿佛听到了心底梦碎的声音。

&esp;&esp;景阳城是塞北群山环抱下的唯一一片大平原，亦是沟通域外的唯一通道，所以城虽不大，自古繁华。可一旦出了城，往山里行进，立马有了“猿揉欲度愁攀缘”的无力感。

&esp;&esp;待谢清明和莫愁穿过崎岖山路，来到城西北的坟地时，夕阳最后的余力也支撑不住了，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esp;&esp;“我说大少爷，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挖坟就挖坟呗，为什么非要晚上挖？你是嫌白天阴气不够重不吓人，想玩点刺激的？”

&esp;&esp;莫愁不怕鬼，是因为鬼也奈何不了她。可谢清明一个阳气正盛的大小伙子，要真被孤魂野鬼盯上了，还不得被吸干榨净了呀？

&esp;&esp;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觉得“色令智昏”是有道理的，她一个千年老妖婆怎么就着了这少年郎的道了呢，她一开始就应该把谢清明的愚蠢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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