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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1页）

&esp;&esp;莫愁牵着谢清明来到冰棺之前，冰棺做工精良，细枝末节皆雕琢得恰到好处。只是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一个人。

&esp;&esp;莫愁轻轻抚过冰棺的边沿，无悲无喜地道，“可惜了，没有机会让你认识一下珵美，那真是百年不遇的美人。”

&esp;&esp;“珵美？”

&esp;&esp;“嗯，这具冰棺的主人。也是……我的前世。”

&esp;&esp;谢清明一介儒生，即便与莫愁相识之后见识了不少怪力乱神的东西，可头一次看见有人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谈论自己的前世，仿佛讲述自己的一位旧友，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esp;&esp;莫愁睁大了眼睛，想看看谢清明作何表情。无论是惊诧万分，亦或是淡然一笑，莫愁都能接受，因为谢清明从来都不是一个在她预料之中的人。

&esp;&esp;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微弱的火光映着他那冷峻、利落的线条，深潭似的双眸里闪烁着两团小火苗，他毫不避讳莫愁目光的逼视，只光风霁月地回应着，浓密卷长的睫毛也掩抑不住那股灼人的深情。

&esp;&esp;恰如融在铺天盖地里的一片暖橘中一般，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暖暖的微笑，堪堪能抵挡这能浸骨髓的寒冷。

&esp;&esp;“我对你前世没兴趣，要有幸，你来世还要再来烦我才好。”

&esp;&esp;谢清明自认为这话说得既不失漂亮，又不失坦荡。从与莫愁私定终身那天起，谢清明就无数次与自己的理智交战过。如今他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所爱之人的特殊，也大抵能接受自己一定会比莫愁先老去，甚至死去的实事。慢慢的，前世今生的坎，他也能迈过去了。

&esp;&esp;可这道坎，莫愁迈不过去。

&esp;&esp;“清明，那老乞丐说得对，当断不断，只能贻害无穷。我不想许你来生了，甚至……如果今生你想放手，我都不会怪你。”

&esp;&esp;谢清明原本还平和的心绪被堪堪激起万重巨浪，君子端方的秉性被这话扰得无以为继。饶是爱意绵绵，饶是情深意切，饶是他也知道莫愁一定有难以言表的苦衷，可他的胸中还是被燃起了一股无名火，猎猎灼得他腔子火辣辣的疼。

&esp;&esp;谢清明极尽克制着，“你什么意思？”

&esp;&esp;莫愁嘶哑的声音像被拖过布满沙砾地面的沉重铁器，“没什么意思，你现在满身的内伤就是最好的证明，清明，我是个连我自己都猜不透的怪胎。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

&esp;&esp;这是莫愁本我

&esp;&esp;如果谢清明早一日经历这场伤病，或许他可以切肤地体会一次莫愁所经历的走火入魔之苦，或许他那自我感动的情爱里可以多出一份将心比心来。

&esp;&esp;谢清明或许知道这是梦，或许并不知道。

&esp;&esp;他赤脚在滚滚烈焰上踟蹰独行，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他白皙的皮肤，魑魅魍魉叫嚣着驰骋而过，放肆地用爪牙剐蹭着他的骨骼。

&esp;&esp;周身的血在翻涌，胸口那颗赤红的心脏仿若要炸裂掉了，堪堪搅动着全身的五脏六腑，来了回大闹天宫。

&esp;&esp;太热了，每一寸经脉都随着鬼火燃烧着。谢清明想嘶喊，却无力嘶喊，想蜷缩，却被拘束着无法蜷缩。

&esp;&esp;他只能伴着幢幢鬼影继续行走在猎猎火海里，浓烟翻滚着侵袭而来，他被呛得涕泪横流。泪眼模糊间，他看见哀鸿遍野，他听见万鬼恸哭。

&esp;&esp;太热了，他想要一滴水。一滴水，不奢求，就一滴。

&esp;&esp;突然，铁马冰河裹挟着遮天蔽日的乌云，骤然凝结成如盖的穹庐，严丝合缝地笼罩着无尽的天地。

&esp;&esp;倏忽间电光闪烁，雷声骤起，一股墨黑色的惊涛翻滚着直冲云霄，势不可挡地将火焰与谢清明吞噬在巨浪里。

&esp;&esp;天地莽莽，沧海一粟。谢清明似无根的浮萍一般在狂风骤雨间挣扎着。冰凉的海水从每一寸骨缝，每一个毛孔侵袭进他的身体，他想战栗，却发现根本容不得他战栗。

&esp;&esp;他拼命寻找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却被暴戾的海水一遍遍残忍吞没。

&esp;&esp;恶鬼的哭嚎，邪祟的诡笑从未断绝，咯咯咯咯……嗤嗤嗤嗤……哈哈哈哈……阴森恐怖的，惨绝人寰的，疯狂戏谑的，毁天灭地的……鬼哭狼嚎。

&esp;&esp;谢清明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头疼得要炸开了一般，他不住地翻滚着，扭曲着，他强烈的欲望里只想要一叶扁舟，就那么一隅天地，可以让他安稳容身。

&esp;&esp;恍然间，谢清明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硬物重重地击了一下，他透过层层水雾看见一只残破的木船在风雨飘摇间不甚体面地浮动着。

&esp;&esp;谢清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狼狈不堪地攀上木船。巨浪依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翻飞着，惊涛拍岸，气势如虹地压来。谢清明跌坐在船上，小船却安安稳稳地托住了他，船的周身被一层薄薄的水结界笼罩着。

&esp;&esp;方寸天地里，怒浪翻滚过，一缕未沾湿。

&esp;&esp;谢清明颓然瑟缩在这木船之上，他不知此间为何地，不知道此时为何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他无端经历了灼人心肺的滚烫，又深刻体味了刺入骨髓的阴寒。还有那切入体肤的疼痛，酸涩，恶心……

&esp;&esp;肉体所能经历的所有痛苦，在这慌乱而狼狈的时刻，体会得淋漓尽致。

&esp;&esp;“为什么天地间诸事，都偏偏要如你所愿呢？”

&esp;&esp;肃穆而严正的声音，锵锵然透过浓云暴雨和万重鬼魅，仿若由万水千山外传来。

&esp;&esp;每一个字都那么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那么掷地有声。

&esp;&esp;谢清明踉跄着站起身，周身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弓着背，“你是谁？这是哪？”

&esp;&esp;“想问我是谁？你想问问你自己，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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