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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1页）

&esp;&esp;印象中，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在他旧伤复发时，坐在床边，嘘寒问暖。战场多年，受伤无数，他其实很讨厌药草的味道。那样苦涩的滋味，一次都让人难以忘怀。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良药苦口？就不能如同蜜糖一般，甜甜蜜蜜吗？

&esp;&esp;可那个人每一次都不厌其烦，端着药碗，诱哄一般，哄骗着他将汤药喝下。

&esp;&esp;而经过她手的汤药，仿佛真的加了诸多蜜糖，变得甜蜜了起来。

&esp;&esp;我在此对皇祖母立誓

&esp;&esp;小皇帝的汤药好了，眼前的女子与记忆中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她端着药碗，或许是因为隔着帷帽，不便吹凉，于是她便拿着汤勺在碗边轻轻晃了晃两下，又两下，而后才将勺子送到小皇帝的唇边，轻声道：“慢点喝，小心烫。”

&esp;&esp;——连那些小动作与话语，都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esp;&esp;那人每次哄他喝药时，都会先将勺子放在碗边轻轻晃两下，再两下。像是担心依旧会烫，又放到唇边轻轻吹一吹，之后才送到他唇边，一边笑盈盈的，一边柔声道：“慢点喝，小心烫。”

&esp;&esp;那是他从未珍惜过的时光，如今才恍然发觉，却早已无路可回。

&esp;&esp;他微微别过脸，像是不忍再看一般。

&esp;&esp;可他仍未离去，执拗一般站在这里，将眼前之人的种种温柔收尽眼中。

&esp;&esp;她会在喂完药之后，给小皇帝拿一个蜜饯。又会在小皇帝嫌蜜饯太甜太腻之时，拿出新做好的红枣桂花糕。她变着花样、费尽心思哄着小皇帝。

&esp;&esp;徐空月不由得想，难怪小皇帝总愿意同她亲近。这样一个费劲心思讨人欢心的人，如何不令人动容？

&esp;&esp;唯有他，不知好歹，以满怀恶意对她的温柔善良，将她越推越远，直至如今这般境地。

&esp;&esp;他不知等了多久，一直到小皇帝重新睡下，慧公主这才起身离开。

&esp;&esp;他匆匆跟了上去，却又不敢跟得太近，隔着一段距离。忽然之间，他想起他好似从未看过那人的背影。她那样活泼好动，总是热情满满的迎上来，将所有的炙热温暖捧到他的面前。

&esp;&esp;可他从未将她的热情暖意当回事，也从未放在心上。

&esp;&esp;看着前面的身影几乎脚不沾地远去，他不由得想，这是否就是上天的惩罚，让他尝一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esp;&esp;明政殿与明华殿相距不远，很快，慧公主就进了明华殿。看到那一片衣角消失在朱红色的大门内，怅然失落与深深悔意席卷而来，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esp;&esp;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追到了门前。而后不出意外的，被门口的禁卫拦下。

&esp;&esp;如今宫中禁卫皆是徐空月的人，但唯有守在明华殿与太后寝宫的禁卫并非他的人。他抬头瞧了一眼耸立的明华殿，眼眸深处有一抹不知名的情绪流转。

&esp;&esp;慧公主回了明华殿，才看到太皇太后已经等候在内。她原本略显慌乱的步伐顿时停了下来。

&esp;&esp;“你见着徐空月了？与他说上话了？”太皇太后待她，依旧是温和慈祥的模样，但慧公主却从这种温和的表象之下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esp;&esp;她点了点头，帷帽摘下，一旁的宫人接过之后，纷纷推了下去。“见过他了，只是没与他说话。”观味楼里说的那几句话，她则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听了几声犬吠。

&esp;&esp;太皇太后仔仔细细瞧着她的神情，确认她并没有说谎之后，才轻叹了一声，“我如今也不知道让你回宫，听从先帝的安排，做这个慧公主，到底对不对？”她看着慧公主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担忧：“皎皎，哀家身边也就只有你一个至亲了，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esp;&esp;她十六岁入宫，从一个小小嫔妃，到执掌凤印的皇后，从一个被皇帝处处忌惮、挟制的太后，到如今重掌权力的太皇太后，她见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也见证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她本就不是贪恋权势的人，当年种种，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esp;&esp;她本来想着，人到暮年，就该佛前参拜，一盏青灯，一碗清茶，有儿女缠绕膝下，也就知足了。可谁能想到，交出手中权力的代价，却是女儿女婿的性命，以及最疼爱的皎皎，从宫墙上的悲壮一跃。

&esp;&esp;如今，她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esp;&esp;慧公主，或许说，皎皎，她看到了太皇太后眼里浓浓的悲伤。她在太皇太后跟前跪下，仰着脸看着太皇太后：“皇祖母是担心我还记挂着徐空月，会因为他几句话就乐得不知东南西北，将父母的深仇大恨忘却，与他双宿双栖？”

&esp;&esp;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她看着皎皎的眼神里，只有满满的疼惜：“我只怕你会因为他，再一次从高高的宫墙上跳下来。”她虽然没有亲眼瞧见那一幕，可事后看到浑身是血的皎皎，差点当场昏死了过去。

&esp;&esp;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见民女清源张氏，状告清源……

&esp;&esp;夜里，漆黑的小巷中，一个女子蹑手蹑脚躲在墙角处，探头朝小巷外的道路上看着，还时不时警觉地四处看一眼，仿佛不知名处有什么洪水猛兽，会在她稍不留意之时窜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esp;&esp;随着月色西斜，小巷外的道路上依旧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女子原本稍显镇定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焦急神情。

&esp;&esp;初夏的夜里，气温不是很高，她大概是觉得身上有些冷了，不由得双手抱在胸前，想以这样的方法给予自己一点儿暖意。

&esp;&esp;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唯一知道的便是，她只有等下去这一条路可以走。可即便如此，在久等不到之后，她仍是止不住的心焦起来。好在，当她几乎等到绝望时，才终于听到了一点轻微的动静。那是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竟格外动听。

&esp;&esp;女子精神一震，正要从藏身处出去，却在瞬间又听到了一声异响。那声音很轻，混合在越来越清晰的车轮声中，几乎不可查觉。但女子实在是太熟悉这样的声音了，这一路上，她听到过太多次。

&esp;&esp;——那是宽背砍刀从刀鞘里抽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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