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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高局看了眼录像的设施,也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在走进门后不久,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觉得是时雨吧。”
&esp;&esp;谢臻沉默不语,静静地将水杯放下。
&esp;&esp;“就算你不说,我们也查到了他的头上,哪怕靳寒给靳时雨编造了前十八年的虚假人生档案,但事实总归是事实,总有人会记得他曾经姓谢。”高局这时才坐下来,紧绷着的脸微微放松。
&esp;&esp;“我没有在隐瞒,我确实不知情。即便我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那些都是别人的一面之词,说出来也拿不出证据,反而会给人带来引导性。”谢臻手指弯曲,在面对高局的时候,表情没有了方才的泰然自若,甚至在听见已经查到靳时雨头上时,无措了一瞬间。谢臻的眼睛在对上高局那双如同鹰般锐利的双眼时,心中有些百味杂陈。
&esp;&esp;谢臻曾经最钦佩的人就是高局。在这个时代,拥有权力、优越地位的那些职位,大多数都被占据整个社会群体少部分的alpha搜刮去,在竞争的激烈、与身俱来的劣势下,高局是鹤英分局内第一个beta局长。高局有手段、有魄力、有胆识,在很多方面,都不输于那些alpha,他顶着比别人更多的困难因素,坐上了别人没坐上的位子。谢臻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只是他或许很难再有机会。
&esp;&esp;“我记得你刚进警局的时候没有这么瘦。”高局突然岔开了话题,静静地扫视了谢臻两眼。
&esp;&esp;很莫名其妙的叙旧。
&esp;&esp;谢臻扯着嘴角,露出不太好看的笑容出来:“靳时雨也这么说。”
&esp;&esp;当谢臻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照着前段时间的天气,这个时候天本该还是全黑的,可现在却露出了些许余光。地表延伸到远方,这些用钢筋、混凝土打造出高楼大厦矗立着,微弱的橙红色余光在天边散开,谢臻摸了摸干涩的眼睛,试图揉出眼泪来润一润。
&esp;&esp;却在闭眼的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又紧实的怀抱牢牢禁锢住,谢臻嗅着熟悉的洗衣液气息,混着这人头发上的洗发水香气,主动伸出手来拍了拍靳时雨的背。
&esp;&esp;像拍躁动不安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安抚性地拍着。谢臻声音有些疲惫,强打着精神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esp;&esp;“我来接你回家。”靳时雨的声线有些闷,低低的。
&esp;&esp;回家,他们两个有家了。
&esp;&esp;靳时雨有家了,谢臻也又有家了。
&esp;&esp;谢臻曾经在失去一切后崩溃过,失控过,他失去自己的弟弟、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理想、失去朋友、失去人生……他像一个孤魂游鬼一般行尸走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见证过太多人在惨叫中死去,见证过太多人的鲜血。谢臻拥有金钱、拥有权力,生活仿佛高枕无忧,却又过得胆战心惊,实际上他分明一无所有。
&esp;&esp;而他终于失而复得,却仿佛又要再失去了。
&esp;&esp;谢臻勉强笑笑:“这里离回家的路才几分钟,打个车没多久就到了,你还跑这一趟。反正你也是要上班的,我自己回去吧。”
&esp;&esp;靳时雨没有吭声,伸手替他理好头发,然后才慢慢说道:“我送你。”
&esp;&esp;经历过一个晚上的讯问和自我复盘,一直没合眼的谢臻精神有些许疲惫,发白的面色、乌青的眼下,无不彰显着他状态称不上太好的事实。清晨时雾气重,仿佛整个人都蒙在水汽里,潮潮的、湿湿的。
&esp;&esp;坐在车上,谢臻盯着车窗,朝着远方望去,有些失神。
&esp;&esp;靳时雨忍不住抽出神绪来:“哥,在想什么。”
&esp;&esp;“我在想,下一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谢臻倚靠着车窗,语调平平,波澜不惊。谢臻的手指盖在自己的膝盖前,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静静地,持续了接近五六分钟。而在这五六分钟里,靳时雨却沉默了。
&esp;&esp;似乎是才转过神绪来,靳时雨迟缓地啊了一声,静静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esp;&esp;“从小时候你就没有什么事没瞒得过我。你今天穿衣服比平时整齐,往常为了舒服穿得都比较随意,会到警局里再换一下正式点的衣服。今天天很冷,但是穿了新洗新熨的衬衫,很整齐、很服帖,就像是要提着公文包去上班一样。”谢臻闭了闭眼,又继续道:“前段时间有点臭美,都会喷点香水,抹点发胶,今天什么都没有弄。高局通知你停职了吗?”
&esp;&esp;“停了。”
&esp;&esp;“停多久。”谢臻掀起疲惫的眼皮,偏转视线看向他。靳时雨踩下刹车,在红绿灯面前稳稳停住,他神色不改:“还能多久?什么时候查清楚,什么时候复职。”
&esp;&esp;“那要是一直查不清呢?”
&esp;&esp;靳时雨却风轻云淡地笑笑:“怎么可能,你以为大家是吃素的。”
&esp;&esp;“不要和我插科打诨,要是一直查不清怎么办,要是那群人认定要把所有线索都引到你身上怎么办,要是是真的又怎么办?”谢臻说着说着,嗓子莫名有点含糊,却还是保持着轻轻的声线,不太聚焦的视线看上去不像是在质问靳时雨,反而像在反问自己。
&esp;&esp;靳时雨隐约察觉到什么,抽出纸巾塞到谢臻手心,眉宇自然舒展着:“不怎么办,公事公办。”
&esp;&esp;“复职、失业或者坐牢,就这么办。如果是复职,那就一切都是老样子,等到时候闲一点的时候,带着你去旅游,去个温暖干燥点的地方看看春天。如果是失业的话,那就谢老板养我,你掏钱,我们去看看春天。”
&esp;&esp;车载音乐正播放着悠扬的乐曲,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扬回荡,沉静、优美的音乐对于此时的谢臻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催泪弹。谢臻被迫仰起头来,手中的餐巾纸被捏得不成形状,平缓呼吸片刻后才开口:“……那要是坐牢呢?”
&esp;&esp;“嗯,那就出来再被你包养,再去……”靳时雨声音还没落下,只看见旁边的谢臻有些无措地弯曲着腰,双手掌心托着整张脸,声音微弱:“你怎么能?”
&esp;&esp;“……我知道,我知道,都是谢天宇的错。”
&esp;&esp;“不能什么?”靳时雨很冷静,看了谢臻几眼,沉着冷静地反问道,却不等谢臻给出答案,就又一次张口:“为什么你觉得你可以,为什么觉得我不能,我们现在只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你也没有任何错,谢臻,你又有什么错。”
&esp;&esp;“喜欢上我不是错,做谢天宇的儿子不是错,成为鸦青也不是错,只能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是错。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你让鹤市安宁了一段时间,让那些在岛上苟延残喘的人有机会重见天日,让鹤市内那些衣冠楚楚的人暴露出残忍的真容,你换来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看看你失去了什么?”
&esp;&esp;靳时雨不希望谢臻永远替别人想得失,他想让谢臻替自己想一想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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