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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果然叫他盼了个女儿来,产婆不叫进血房,可哪里了拦得住他去,闪身进来先看明沅,她是头胎,折腾了两天一夜,纪舜英在外头早就等得发急,隔着窗子跟她喊话,里头的丫头婆子听了俱都发笑。
&esp;&esp;明沅见过许多回生产了,自苏姨娘生明漪起,到明洛生二胎,她都见过帮过手,到自个儿要生,水一破就知道是要生了。
&esp;&esp;她身子越发沉重,算着日子要生了,也不出去吃宴了,连明洛来请也不曾应,只在家里过元宵节,纪舜英怕她不能出去看灯闷得慌,在小院子里头挂满了灯笼,因着府上有喜,送来的灯笼多是娃娃样的。
&esp;&esp;绢扎的白胖娃娃,跟年画上一样,有踩着鱼抱着鱼的,还有一男一女团团坐着的,明沅看了直笑:“这有甚个好看的,倒不如扎些葡萄石榴灯来。”
&esp;&esp;冬日院里无花无果,便扎了满院的彩给她看,下人丫头各得两套新衣,又多领一个月的月钱,产婆稳婆也得回家过节,纪舜英时时盯住明沅这个大肚子看,她吃着元宵,才咬了一口玫瑰馅的,面上神色不对,纪舜英赶紧扔了碗:“可是要生了?”
&esp;&esp;稳婆才歇了一个新年,年初五还来拜过年,得亏着没出门去看灯,叫下人急赶着拉了来,还喘着气呢,屋里头已经铺设好了,连厨房的汤面都做起来了,她坐下喘口气儿,纪舜英还只催她。
&esp;&esp;“大人休急,这会儿才破水,有的好等呢。”稳婆也是熟手了,看着明沅倒安心躺着,浴房里还烧直水来,知道她还要泡浴先笑了:“太太走动走动是好的,洗浴便罢了,这腿儿也迈不过浴盆去。”
&esp;&esp;她平日里洗澡就难,可一想要捂上一个月不能动,还是叫丫头烧了水,让两个力壮的婆子抬她进去,浸在热水里倒觉得肚子了受些,不独洗了身子还把头也给洗了,拿香胰子洗了个干净,从头到脚搓了,躺在罗汉床上烘头发。
&esp;&esp;稳婆啧啧称奇:“再没哪家的娘子还想着这个的,娘子要是饿就多吃些,等会儿才有力气。”
&esp;&esp;明沅不必她说,元宵宴才刚吃了一半,拿小碟子分出菜来,烤的鱼肉虾肉獐子狍子,去了壳骨,明沅竟全吃了去,白玉鸽蛋吃了两三个,这才觉得饱了,等着肚皮里发动。
&esp;&esp;屋里烧得炭火,她就穿一件单衣,到外头丫头都换过一轮了,这才觉得疼起来,她在里头吃得饱,纪舜英却甚也没吃,桌上菜也没人撤,干在屋子外头踱步,热的连斗蓬都穿不住了,等听见里头叫一声疼,他扒开了芭蕉叶立在窗底下:“怎的了,这是怎的了?”
&esp;&esp;“哪有生孩子不疼的。”青松点了桌上的菜:“爷好歹吃些垫一垫,看着天儿还早呢。”纪舜英旁的吃不下去,还是采菽端了肉元宵出来,说是明沅叮嘱了要他吃的,他这才扒了一碗。
&esp;&esp;又想着去告诉明洛陆允武一声,夜里过了才去报,急得明洛早饭也不吃了,两个小的都没带,轿子也不坐了,出了门就往这头赶。
&esp;&esp;纪舜英请了假,明洛进来的时候就嗔他:“表哥真是的,这样大的事儿昨儿就该来知会一声了。”拉了丫头一通问,里头稳婆按了肚皮,已经快要生了。
&esp;&esp;这个快要,又等到傍晚,虎子吵着要娘,明洛这才回去一趟,太阳下去月亮上来,纪舜英又是一天没心绪吃喝,还是明沅想吃肉元宵了,煮了一锅给他也端出一碗来。
&esp;&esp;将将吃了八个,里头一阵阵吵闹起来,经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天挂得那样大的月亮,里头一声哭,纪舜英抖的都站不住。
&esp;&esp;里头稳婆报一声喜又道:“是个千金。”这声说的便不怎么响亮,可才说完,外头都是恭喜声,纪舜英想要个女儿,哪个不知道。
&esp;&esp;纪舜英还怔着,叫这一声声的恭喜给喊醒了,进了屋先看明沅,她早累睡了,连是男是女且还不知,才听见一声哭,稳婆说是个手全脚全的,立时昏睡过去。
&esp;&esp;纪舜英咧了嘴巴笑个不住,孩子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裹在襁褓里头,眼睛没睁开,乖乖睡着,才生下来的孩儿,哪里瞧得出长相来,他却觉得自家的闺女生的就是好,长眉毛大眼睛,瓜子脸小酒窝,怎么看怎么喜欢,抱在手里就不肯放。
&esp;&esp;等明洛再回来知道孩子已经生下来,跌了足:“早知道就不该管那小子。”知道生了个闺女越加起劲了,她自生了虎子就想要个女儿,盼到如今,自家没得,明沅得了也是一样,伸了手就要抱,抱了就不肯撒手:“姑娘家就是香。”
&esp;&esp;奶娘抱了去吃鸡汤浇饭
&esp;&esp;徐家姑娘还穿了一身素,守过热孝也穿得素衫,一身月白袄子,丫头拎了个香烛篮子,后头跟着个老家人,一路往东寺去烧香,徐蕴宜戴了帏帽儿,由着丫头雇了顶小轿,往东寺二十个大钱,先数出一半来,两个轿夫抬着走,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纪舜华。
&esp;&esp;她每月十五出来上香,纪舜华必得跟着的,东寺也分得前后,前头是男香客,后头是女香客,十五十六人数众多,栖霞山脚下还有香头领了香客,一路叩拜着上山去,就为着在栖霞寺里烧上一柱香,若是观音诞佛诞日越发了不得,挤挤挨挨,肩头碰着肩头,脚尖抵着脚尖。
&esp;&esp;原来徐夫人同东寺的住持倒有些交情,徐家也是应时应节就不少了菩萨跟前这一份香油供果,到徐家只余这两个女人了,徐蕴宜再去敬香,住持倒为着徐家一叹,叹完了便引她到后堂去,抄得会经。
&esp;&esp;徐夫人眼睛不中用,早早就模糊了,虽也施医治药,却无多大用处,她也不想旁的,家倒了儿子女儿都死了,身边跟一个庶女,不过是苟且活命,不听不看不想,只对着菩萨念经书。
&esp;&esp;嘴里念叨着徐家遭了这样的难,必是前世不修,活得她们两个人得替徐家死了的人赎罪,嘱咐了徐蕴宜这一样,她便隔得半月烧回香,给个零星的香油钱,再做上些素果子供到佛前。
&esp;&esp;这些年纪舜华与她隔得远远的相互看一回,写的信她再不曾回过,可是大丫却回回能够出来拿信,春天折了花枝送给她,夏天送了扇面给她,秋日里有栗子柿子,冬天便是炭火木柴。
&esp;&esp;日日一担,从没少过,别个还只当是徐姑娘自个定的,门前原来有人求着结亲,后来渐渐知道她的志向,越发冷落,连徐夫人的娘家人也少来了。
&esp;&esp;久病床前连孝子都少,更何况是亲戚,徐夫人家里也怕上门纠缠打秋风,连着节礼送过去,都只觉得是诳着他们加倍送回来,干脆连节礼都少走,只年里送一回,那头打发几个钱出来,这些个徐夫人根本不知。
&esp;&esp;徐蕴宜敬了香,摆上供果,家里做的糯米团子,奉在佛前,大丫扶了她,出了佛堂道:“姑娘,少爷等着呢。”
&esp;&esp;原来大丫一直是喊姐姐姐夫的,徐蕴宜怕叫旁个说闲话,这才叫她改了口,她便叫少爷姑娘,两个原来那般好,就这么做不成亲,大丫还替她叹息一回,收了一回东西,见她不回绝,就替纪舜华说起好话来。
&esp;&esp;徐蕴宜隔得会子不曾说话,大丫已经扶她穿过门去,东寺里腊梅开得好,一落雪盖了寺院的金顶,只留下一段黄墙,梅心里盛了落雪,还香得沁人,徐蕴宜身上穿上袄子,两只手拢在棉手筒里,看见纪舜华穿着蓝衫等在树下。
&esp;&esp;纪舜华抬头看她,微微露出笑意来:“你来了。”
&esp;&esp;徐蕴宜行的虽慢,却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去,这些年来都不过远远看他一眼,这会儿离得近了,竟有些不像他了,似是小院里头那头纪舜华,却又不全是他了。
&esp;&esp;纪舜华肩头落得雪珠,脸上全笑开来,徐蕴宜收了目光,垂下去落到他鞋面上,觉得眼熟,再一看,还是原来她给他做的鞋子,鼻间一酸,轻轻应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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