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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3页）

&esp;&esp;因为一生已经受尽苦楚，所以他也不觉得这一路有多艰难，而且因为赤着足，脚渐渐木了，伤腿便也不觉得如何疼痛。

&esp;&esp;不过小半夜，阮宝玉的墓地也便到了，比想象之中要稍近些。

&esp;&esp;他知道他葬在这里，但自从阮宝玉死后，他从没来过。

&esp;&esp;来了之后该当怎样，是十指做锹把他挖出来，掐着他尸骨问他凭什么就死了，凭什么就一闭眼烦恼抛却；还是扶着他的碑，沤着血哭一场。

&esp;&esp;好像哪一种都不合适，都没有意义。

&esp;&esp;所以他没来，虽然阮宝玉不过葬在京郊，但他总觉得这一段路很难、很长。

&esp;&esp;但是今日他来了，站在他墓前，却发现也不过就是如此。

&esp;&esp;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痛断肝肠，他们之间，最激烈最痛的那一段，已经过去。

&esp;&esp;他已经死了，天地苍茫，而他站在他墓前，满腹酸涩，彼此对望。

&esp;&esp;不过如此。

&esp;&esp;月光还是很亮，墓旁的雪松被风吹动，簌簌落下细雪。

&esp;&esp;帛锦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

&esp;&esp;阮氏少卿，风光大葬，墓碑用白玉做成，有一人多高，上面封号累牍，倒显得后面阮宝玉三个字单薄凄凉了。

&esp;&esp;帛锦伸出手去，不自觉手指就顺着那个纹路，轻轻描画起来。

&esp;&esp;指间有血，色深腻重，于是盖过了那三个字上面的描金，一路清晰。

&esp;&esp;阮宝玉。

&esp;&esp;这三个字跳脱俗号，重又有了颜色。

&esp;&esp;多俗气一个名字，多蠢笨的一个人，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死局，还让爱人陪葬。

&esp;&esp;比情义，他比不过段子明。

&esp;&esp;比纯粹，他甚至比不过帛泠。

&esp;&esp;细细想来，他其实半分也不值得爱。

&esp;&esp;可是他们都不像他。

&esp;&esp;他们不会没脸没皮，露出一口白牙，死乞白赖一遍遍说：“侯爷，你真好看！”

&esp;&esp;他们不会抱着他腰，大声：“我只要侯爷，我不要脸，我的脸又不贵！”

&esp;&esp;他们不会和他欢好，在见过他最丑的疮疤之后，却还能给他快感和尊严。

&esp;&esp;他们也不会拿爱做刀，放一把大火，最后把自己和帛锦都烧成飞灰。

&esp;&esp;他们都不是他。

&esp;&esp;这世间只得一个阮宝玉。

&esp;&esp;“阮宝玉。”帛锦喃喃，念这个名字，念了三遍，到最后无嗔无喜。

&esp;&esp;腹间已经不痛了，也再没有血顺着喉管涌上来，脊背也很安好，再没有蚁虫在骨间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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