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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第1页）

&esp;&esp;我还想见他。

&esp;&esp;不用写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我的神殿。

&esp;&esp;我写这些，并不会让我见到他。

&esp;&esp;这是让我最难受的地方，我还会再见到他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知道这个不知道，所以我才觉得更难受。

&esp;&esp;我一点都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我想求命运对我慈悲一点，但我何德何能，能让命运单独对我慈悲？谁能告诉我，我应该去求谁？

&esp;&esp;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esp;&esp;就像我知道我不会再见到妈妈。

&esp;&esp;不了，这个称呼我不配喊出口，你一定不想听到，哪怕只是写在纸上，对你都是一种伤害，我不要伤害你，我想告诉你，我从来不想伤害你，我知道我的存在让你痛苦，我真的没有这么坏，要让你痛苦。我从来不想伤害人，更何况是你呢？我从没见过你，可是我很爱你，很喜欢你，多奇怪啊，我们都没见过，可我就对你有很深很深的感情了，真的很对不起。

&esp;&esp;我现在很难受，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好像人掉进了火炉，一寸寸烧着我，我怎么样都难受。难受地想叫出来，但不能，如果被外公外婆听见，他们要难过了，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只会给人带来痛苦，我2007年的7月26日……

&esp;&esp;2007年的7月26日，魏清越离开故土坐上去美国的飞机，江渡则一路北上，赴京求医。

&esp;&esp;背道而驰。

&esp;&esp;渐行渐远渐无书。

&esp;&esp;江渡犹豫再三，带上了那只没舍得用的翠迪鸟，想魏清越时，就看看翠迪鸟。

&esp;&esp;2007年的时候，没有高铁，坐直达特快。

&esp;&esp;火车里人生百态，过道里挤满了席地而坐的务工者，车厢交接处，放着大大的蛇皮口袋，有人坐在上面吃馒头，小孩子大声地哇哇哭，昏昏欲睡的人勉强撩了撩眼皮，继续张大嘴巴睡觉。

&esp;&esp;江渡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记录火车上看到的一幕幕，她不能太闲，太闲了，人就会胡思乱想，就会被恐惧和悲伤追上，吞噬。

&esp;&esp;但写不了几个字，便不能再继续，她很难受。

&esp;&esp;人到了北京，没有医院愿意接收，为了省钱，一家三口挤在破旧发霉的小旅馆。外公扑通一声给人跪下，说大夫你救救这孩子，你救不了也看她一眼，死马当活马医。医生把他扶起，说老人家不是我们不愿意收，而是到这个地步，治疗无价值，您带孩子回去，在家乡医院做些常规处理，孩子还想吃点什么做点什么，尽量满足她，我们这样劝您，也是希望您家里不要落得人财两空。

&esp;&esp;外公哭的话不成句。

&esp;&esp;他到处求人，尊严不要了，一个人有尊严，是有条件的，芸芸众生，到了没办法的那一刻，尊严还算什么呢？

&esp;&esp;最终，有家医院收治了江渡，隔一天抽一次血，化疗刚开始，她便掉头发，成把成把地掉，留置针从手臂下到锁骨那。她盯着那些液体，赤焰红，孔雀蓝，混成奇怪的颜色流进身体里。

&esp;&esp;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吧。

&esp;&esp;江渡说外婆你帮我剃光吧，她的眼泪不再从眼睛那个地方流，外婆哭了，她温声劝外婆，掉的到处都是清扫都很麻烦，你看那个保洁阿姨，每天早上那么早就来了，头发最难扫的。

&esp;&esp;头发剃光后，外婆给她买了个帽子。

&esp;&esp;可饭不再能吃下去，口腔里慢慢全烂了。

&esp;&esp;在北京呆了一个月，医生说，你们还是回老家吧。江渡很高兴，她不让外公再去求医院，她说，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吧。

&esp;&esp;八月末，同学们准备开学，江渡重新转回了省立医院，控制感染。

&esp;&esp;张晓蔷知道她生病，纯粹是个意外。

&esp;&esp;那天，她跟妈妈一起到肿瘤科探望叔祖父，那个氛围可真让人难受啊，她是花季少女，在病房里凑不上话，出来上厕所时，跑到安全通道那里透气。

&esp;&esp;医院的楼梯间，不像电梯里永远挤满人，但那里，会三不五时坐着独自哭泣的人，默默抽烟的人，悄声打电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