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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没了段晓楼的手臂钳制,何当归跌跌撞撞地下床,跑到冰面上一片蓝色药粉边上,认出这乃是上好的续断膏,可以重续筋脉、生肌止血,是湘西疗伤秘药。于是她连忙拿出匕首,用裙角擦干净,将地上的药粉一点点小心刮起来,收进手帕之中,一边刮着,一边又不自觉地掉出泪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esp;&esp;为什么一个个都这样,都要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才肯罢休,还要拿着血淋淋的伤口来吓唬她,威胁她,逼迫她。她该拿他怎么办?段晓楼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孟瑄也是一个爱撒娇弄痴的少年,而她一不小心,同时招惹了两个心地纯真、带着孩子气的好男人,这是福气还是孽缘。
&esp;&esp;☆、不过是为了爱
&esp;&esp;更新时间:2013-12-03
&esp;&esp;将续断膏从冰面上刮起来之后,何当归松了一口气,还好冰面非常干净,又是坚硬不化的玄冰,因此药粉并没有被污染,还可以照常用,总算段晓楼耍大爷脾气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他说她的守信嫁孟瑄和请他放手祝福,都是错误答案,扔了药瓶作为对她的惩处。
&esp;&esp;可是段晓楼眼中的错误答案,却是她和孟瑄两个人的正确答案,两个人的约定与信诺。或许,共同的重生经历注定她和孟瑄是同一种类的鸟,也注定她与孟瑄互为正确答案,所以才会从前世不相识的陌生人,变成天意安排下的几次邂逅,最后变成扯不断的牵绊。可段晓楼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练了什么怪异的功夫,那惊人的本领是否会侵蚀他本人的意志?
&esp;&esp;她亲眼所见,他的双目黑瞳中某一瞬间曾有可见的蓝色海浪涌动的痕迹,而且,他会隐身,能操控人的心神说出实话来,真是锦衣卫的最佳搭配技能。他还将这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她是否该感慨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饶是她的见识不短,也对这种逼迫人只能讲实话的、叫人无从抵抗的、近乎恐怖的本事闻所未闻,连柏炀柏那种最爱闲话江湖的大嘴巴,都没提过类似之事。
&esp;&esp;“段晓楼?晓楼……哥哥?”何当归喊完后就掩口,心中颇感别扭,不知自己这种心口不一致的病况什么时候能好转。“晓楼哥哥”是关凌二女的专利才对吧,她可喊不来。
&esp;&esp;酣睡中的段晓楼不作任何反应,显见是已睡得很熟了,鼻息绵沉得简直像是三年没睡过觉,又有点像青儿口中的“睡美人”,一睡着了就叫不醒,需得等真命天子来了用特殊的方法唤醒他。
&esp;&esp;果然,还是睡着了的段晓楼更像段晓楼呢。她这样想着,同时眼光不自觉地瞄向冰窖外面,如今白沙山庄出了事故,再没有人能监视和扣押她了,这是不是一个逃跑的绝佳时机呢?轻手轻脚地拿过段晓楼的右手,拆开纱布,上药重包,动作极尽轻巧,怕弄醒了他而让逃跑的良机消失。
&esp;&esp;做完包扎事宜后,她再瞧一眼睡得极沉的床上人,提裙,转身,蹑手蹑脚,莲足一掂……
&esp;&esp;“别走,你走,我死……”段晓楼打着鼾说出这样一句梦话。
&esp;&esp;何当归心头一惊,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他,还在睡。于是再酝酿出一点出逃的冒险主义精神,要镇定,莫慌张,要尽快回扬州找孟瑄商量对策,锦衣卫已经知道她和逆党是同伙,她在扬州呆不下去了。蹑手蹑脚,手脚发汗,汗汗汗汗……
&esp;&esp;“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去哪儿。”这也是段晓楼的“梦话”,打着微鼾说出来的,却让何当归认命地承认,她错失了逃跑的良机、
&esp;&esp;回头看段晓楼,他还在睡,睡得很香甜很可口的样子,可是他明明醒着。他为什么还不快快睡去,不是满目血丝了吗?真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大孩子。她对付孩子最不拿手了,总是到处吃瘪,私心觉得孩子都是人精,比大人有办法多了。望着段晓楼的睡颜,她发起了呆。
&esp;&esp;说到底,还是她负了段晓楼,不管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谁对谁错,谁又起了变质的贪婪之心,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爱。倘若段晓楼不爱她,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陷害她周围的人,何况,他本不用做那些麻烦的事,他只要在两人的交往上更进一步,她也并非不愿,那之后无论有什么嫌隙,委身于他的她也难下定决心反悔。没有选择后一种手段的他,该算是尊重她了吧,假如真如柏炀柏所说,段晓楼经常深夜越墙入罗府,偷偷观察她睡觉,那他一定也萌生又打消过那样的念头。
&esp;&esp;当她和段晓楼彻底断绝恋人关系的时候,如此看得开的她,都花了近一整年的时间才终于从心中放开这段情,而他自更不必说。换句话讲,他们二人名义上虽早不是情人,可在他们心中,还一直将对方当做情人。前者是外人看到的表象,后者是只有他和她能看到的本质。
&esp;&esp;做着一对这样的“假想情人”,依赖和占有感并不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转淡,甚至变得更浓,因为除了回忆中的影子,他们什么都抓不住。之所以说,她背叛了这一段情人关系、负了段晓楼,也是机缘于此。试想一下,假如先放手和另择配偶的人不是她,而是段晓楼朱砂如血惊心
&esp;&esp;更新时间:2013-12-03
&esp;&esp;段晓楼霍然半坐起身来,满目都是倦色和诧异,望定了她,哑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sp;&esp;“意思就是,”何当归轻轻道出真相,“我没打算自杀,那把匕首也只是象征性地比一比,我只是想把你引出来,没想到的是,你表现得那么失态,直接上手抓匕首的锋刃。真是抱歉了,我不知道那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玄铁刃,否则就不拿来玩儿了。”她笑嘻嘻地看段晓楼,如匕首上的小像一样露出点儿虎牙,“晓楼哥哥,你心胸宽广,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esp;&esp;段晓楼哑然半晌,颓然倒在枕上,放肆而无声地张口大笑了,笑了一阵儿才说:“清逸不愧是清逸,比男子更无情更算计,也更沉稳有度。这么说来,刚刚不沉稳的人倒是我了……”
&esp;&esp;两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儿,何当归算是默认,因为她说的基本属实,而段晓楼是在适应这个消息:她没有打算为那个男人豁出命去,她只是假装自尽,把自己引出来。半晌后,段晓楼苦笑道:“本来还以为练成了这种本事,哪天拿来对付你,总可以占一回上风,听听你的真心话,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还击了。你比我厉害多了,我自叹弗如。”说完倒回榻上,这回是真的睡着了,也不过问何当归的逃离了。
&esp;&esp;何当归犹豫一下,然后转身往冰窖大门的方向走去,刚刚她看陆江北走得非常容易,再加上她的水性极好,不试一试真的不甘心。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找不到两全的法子,连一头都不能全。
&esp;&esp;小跑出冰窖那天然形成的冰口,拐个弯儿向前奔,跑快点,离开这里再说……“呀!”何当归惊叫一声,后退两步,怎么会这样?
&esp;&esp;瀑布?湖底怎么会有瀑布?瀑布落在冰窖洞口,堵住了出去的路,却也并不往洞里灌水,怎么会有这样不合常理的事?这就是段晓楼不再看管她,放任她逃走的原因吗?那陆江北一会儿进出一趟,看起来轻松得很,他是怎么进出自如的呢?
&esp;&esp;再仔细一看,这瀑布诡异邪性得厉害,冲下来砸到湖底礁岩上,礁岩就有了裂痕,崩出小石子来;水流裹挟着湖中的鱼虾砸下来,鱼虾也跟着撞在礁岩上,瞬间就幻灭成齑粉,只在瀑布的底端倏地闪现出一道浅而透明的红流,就什么都没有了。“”多么可怕的毁坏力,这究竟是什么瀑布,竟能有如斯的威力?
&esp;&esp;何当归远远站开,静静望了一会儿,摇摇头转身回冰窖。大自然的威力有着摧枯拉朽的能量,这一点她从来都不否认,她也明白,这世上有不少事物是超自然一类的,神机玄妙,不可琢磨。可她想不通的是,就算两百丈宽、三百丈高的前川瀑布直落下来,也不该有这么惊人的威势吧?
&esp;&esp;这个湖底能有多深,怎么导来了这样一道瀑布!而且要是一直这样的冲法儿,岂不是早就像海底沟那样深了,怎么还跟冰窖一般齐平?真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了呢。
&esp;&esp;逃不出去,那就只好作罢了,先把那“七日清”给清理干净了再说。看锦衣卫诸人还把她生吞活剥了不成,她又没直接危害到他们。
&esp;&esp;揣着这样的疑问和思量回了冰窖,段晓楼在睡觉,于是她就去角落里生火埋锅造饭,就着仅有的食材米面做了一锅腊八望月粥,比普通的腊八粥多了几样粮食,又搁进去四只圆滚开爱的剥皮煮蛋,谓之“望月”也。粥做好后,她去喊段晓楼喝,喊了几声都不应答,不知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太累了不想醒过来,怎么叫他都不应一声。她耸耸肩走开,自己先盛了一大钵热热的喝了,比陆江北给她喝的那种羊奶糊糊的味道正常多了。
&esp;&esp;十一二种粮食在两根竹筷间搅动,每种粮食都要春种秋收,四季耕耘才能有收获,现在那些粮食的精华全都凝聚在这一钵紫盂中,再加上一颗软嫩的白煮蛋,哈哈,她和青儿就手牵手、奔小康了。
&esp;&esp;朴实的味能带来好心情,一钵粥吃下去,她的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开始考虑怎么才能让锦衣卫不对她问罪,还老实巴交将她送回扬州去。手中的筹码还是有两样的,可到底要不要现在就抛出来,还要看眼下的形式说话。听陆江北的口吻,似乎是白沙山庄的那些人都受袭而失踪了,假如为此他们乱成一锅粥,那她只要静观其变,见缝插针就行了。
&esp;&esp;要是他们都还安然无恙,那她再想一套说辞去跟陆江北谈判,用对他更有用处的情报换取她的自由,他花了不少气力救她,还反复重申他对她没有恶意,一副很想跟她套近乎的热乎劲儿。可思来想去,她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大可用价值,能得他如此对待,而这其中的古怪原因,只好来日再看了。比起那个新认的“舅舅”,她还是觉得“姐夫兼师父”高绝更可靠一些,打起交道来更容易一些,希望高绝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esp;&esp;“我不理你,你就真不管我了!”段晓楼嗷唠一嗓子突然响起,气哼哼得要命的架势,登时吓了何当归一跳。
&esp;&esp;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从枕间弹坐起来,冲自己发脾气的段晓楼,讷讷说:“你醒了,要喝粥吗?”
&esp;&esp;段晓楼找茬地说:“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敷衍了事地叫两声就完了,我三日都没吃东西了你不知道吗?若是躺在这里的是他,你也这样冷落吗?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esp;&esp;何当归对这样的指控无言以对,等他连珠炮一样放完了,才慢吞吞解释说:“一则这锅粥在火上煨着,越煨越香浓,再有两个时辰也是烫热的,待你醒了喝正好。二则我见你实在很累,耗的是肝气心火,也理解睡眠不好的人脾气特别的大,因此不敢惊了你眠。你要是想喝,我现在给你盛,你要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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