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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一拉,清樾虽未疑心,却不甚自在,眸光沉了沉,侧身挣开他的手,这才走过去。灵犀朝雪兰河扮了个鬼脸,悄声道:“我姐不喜欢被人拉扯。”雪兰河耸耸肩,暗松口气。其间,灵均一直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周遭喝茶的人,直至灵犀唤他,他才施施然坐下。雪兰河最后落座,朝清樾歉然道:“方才失礼之处,还请原谅。”清樾淡淡道:“不妨事。”此刻拍卖还未开始,仅有一说书人,一柄折扇,一块惊堂木,自顾说得唾沫横飞,众人起先未留意,待坐定后听他言语,不由都变了脸色——“……那东海大公主是何许人也,诸位听我说,她就是个嫁不出的老姑娘……”听见自家姐姐被人这样说,灵犀如何忍得住怒气,一拍桌上便要上去和那说书人理论,却被清樾按住:“坐下,莫要露了形迹。”“姐,他这般胡说八道,你让我上去教训他!”灵犀气恼得很。清樾瞥台上说书人一眼,道:“玄股国与东海签订条约之后,断了许多玄股国人的财路。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们自然对我恨之入骨,任由他们说去吧,这些话也算不得什么。”“姐,你真的不恼?”灵犀诧异问道。“他们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有何可恼?”清樾环顾周遭人,冷冷一笑,“以前他们虐杀东海水族,不以为错,现下被断了财路,便靠辱骂我来自我安慰,不过都是些可怜虫罢了。”雪兰河叹道:“我在谷中便曾听说过,玄股国多贪多杀,是一处口舌凶场,是非恶海,今日看其国人,确是可怜可叹。大公主没必要与这等人计较。”“说是这么说,”灵犀仍是有些忿忿,“可听着这些话,还是叫人着恼得很。”“这算什么,比这更可气更可笑我都曾遇见过,若件件都计较,那也不必做正事了。”清樾微微一笑,点了点灵犀怀中小肉球,“它多半是渴了吧,折腾地厉害,叫茶水吧。”☆、灵均在旁一直未言语,此时方抬头向店小二要茶水,又点了几碟子茶果。此间添茶与别处不同,并非将茶壶送上桌来,而是人人面前一杯盖碗茶,里头事先放好了茶叶。店小二执一长嘴铜壶,立在二尺开外,高高举起,将沸水自壶中直冲进茶碗,一滴不漏,一滴不溅。茶叶在沸水冲泡下翻滚舒展,店小二见清樾等人衣着不俗,有心想要打赏,变着花样倒水,又是“织女抛梭”,又是“反弹琵琶”,还有“凤凰点头”,卖弄不休。待一桌的茶水添完,店小二抹着汗滴,笑吟吟看着众人。灵犀尚在气恼说书人,目光定定盯着台上,压根没留意到店小二。清樾神情淡然,未有打赏之意。雪兰河倒是有心,怕店小二尴尬,但他身上压根没带钱两。灵均也未带钱两,径直解下扇坠子递给店小二,温和笑道:“你这茶壶有趣,能不能让我瞧瞧?”店小二瞧扇坠子上是虾须围着一枚光华流转的大珍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忙接了过来,递上茶壶笑道:“这里头是沸水,客官您小心烫。”灵均饶有兴趣地接过大铜茶壶,用手量了量茶壶的长嘴,笑问道:“这得有两、三尺吧?”“三尺六,正正好。”店小二陪笑答道。壶嘴极细极尖,灵均用手抚上,不小心指尖被壶嘴划出了道口子,鲜血滴出……店小二忙道:“客官当心!”清樾原并不在意,此时转头望过来,才发觉灵均伤了手,忙探身来看。灵犀与雪兰河也是微微一惊。灵均缩回手,温和笑道:“不小心划了道小口子,你们莫要大惊小怪。”他复将铜壶递还给店小二,示意无事。壶嘴尖口上尚留着他的一滴血,沿着长嘴内侧,缓缓淌向壶内。墨珑隐在楼上雕花木柱边,居高临下,因店小二背对着,正好挡住灵均,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隐隐听得见话音,觉得灵均倒真是性情温和之人。作为一卵双胞的兄妹,相较起来,灵犀脾性便急多了。不过两人出手都甚是大方,想来是被清樾惯出来的。清樾取鲛帕帮灵均裹好伤口,轻叹口气,刚要说话,便听见旁边灵犀以极严肃的口吻道:“这么大的人了,怎得不知晓照顾好自己,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她的语气全然模仿清樾,听得清樾侧头睇她,她才噗嗤一笑,朝灵均得意道:“像不像?”灵均看着清樾笑。清樾拿他二人无法,浅浅一笑:“既然都背下来了,甚好,也省得我再啰嗦。”墨珑在楼上看灵犀笑得开怀,目光分外眷恋,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即便和我不在一处,依旧过得很好,并不见伤情,如此也很好。午时已到,说书人被请了下去,留下惊堂木,有三样用绸布遮盖着的物件被抬到台上。一位体态臃肿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登上台,操起惊堂木连拍三下,直至台下众人皆寂静无声,他才满意一笑:“今日所拍的三件珍品,算得上皆是孤品。咱们老规矩,底价一千银贝,价高者得。”孤品?灵犀十分好奇,等着他将绸布揭下。清樾等人也都望着台上。楼上,白曦禁不住好奇之心,也探头出来,想看看究竟是何孤品,一下子就被墨珑拉到雕花木柱后。“我口渴,想叫茶水。”白曦寻借口道,朝店小二连连招手。店小二忙举着长嘴铜茶壶上来添茶。而台上,八字胡已扯下了第一块绸布,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包扎整齐的一捆鱼翅:“这是东海独有鲸头鲨的鱼翅,这种鲨鱼只在东海活动,大家都知晓东海已经禁止猎捕鲨鱼鱼翅,所以这捆鲸头鲨鱼翅已是最后的鱼翅。”还以为当真是什么珍奇物件,灵犀看那捆鱼翅至少有二十来片,也就是说,至少有十来条鲸头鲨被割下鱼鳍之后无助地躺在海底等死,心底怒气又起。已有人开始竞价,叫价之声此起彼伏,店小二穿行其中,热络地客人添茶水。清樾目光暗沉,面上无甚表情,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灵均只瞥了台上一眼,无甚兴趣,倒像是对店小二斟茶更有兴致,目光跟着移动,手指慢吞吞在桌上敲打着。雪兰河不放心地望了眼楼上,见墨珑和白曦都在柱后,仅可见一方衣角,还算不易发觉。墨珑估摸着灵犀当下气得跺脚,摇头叹气。白曦捧着盖碗,叹道:“刚和东海打过仗,转眼就开始奇货可居,这帮人可真闲不住。”鱼翅是易脱手的货,很快被人买走后,八字胡又扯下第二块绸布,一整件由鱼皮制成的袍子。“这可不是一般的鱼皮,这张皮是从一头小鲸鱼身上剥下来,完完整整,没有任何损伤。”八字胡拍下惊堂木,“从今往后莫说这整张的鲸鱼皮,连寻常的鱼皮制衣都买不到了。”灵犀气恼非常,楼上墨珑即便看不见她的脸,亦能感同身受,不由连连叹气。“姐,我们走吧。”又不能出手教训这帮唯利是图的人,灵犀也不想坐在这儿生一肚子闷气。“不急,再等等。”清樾比她冷静得多,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雪兰河正欲开口说话,忽然袖中金铃振动,他微微一惊,以为是墨珑,先抬眼望了眼墨珑,见他并无异常举动,这才意识到应该是雪五。他忙起身,行到茶楼后院僻静处,取出金铃,金铃漾出的波光中果然出现了雪五。雪五的表情很是凝重,问道:“你那边如何?近来可有异常?”雪兰河摇头答道:“距离上次已有月余,再也没有任何异常事件。水府中没有,海面上也没有再出现渔民遇袭之事。”“灵均恢复得如何?”“他恢复得甚好,比我料想中还要快得多。”雪五点头,顿了片刻才语气沉重道:“你若走得开,就回来一趟。澜南病重,恐怕……”他虽没有再说下去,雪兰河已然明白,脑中嗡得一下,陷入一片空白,整个人直愣愣立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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