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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温悦有些纳闷,见她们这样,也不便多问,就转开话题,聊起闺门家常。
&esp;&esp;寒食前两天,宋齐愈又收到了莲观的来信——
&esp;&esp;莲观顿首再拜宋君齐愈足下:此书写而复毁者数四,因念及宋君所言皓月心、江海意,始敢终笔。莲观自知粗颜陋质,有孟光之容而无其行,然心期举案,愿效齐眉。舟中一别,心系于君;既经沧海,万难他适。奈春秋淹速,年岁已长;家亲催逼,日迫一日。家父现为应天府宁陵县令。宋君若涓滴留意、不弃茅艾,莲观甘心奉帚于侧、捧茶于前。虽无红拂之眼,愿涤昭君之器。冒俗自荐,愧惭难述;越礼不韪,惶悚至极。惟忧惟盼,何煎何熬。不宣。三月某日,莲观谨启。
&esp;&esp;她是要我去提亲!
&esp;&esp;宋齐愈坐在太学院子角落一棵松树下,反复读着那封信,心里既欢喜,又忐忑。身子都有些抖,不由得站起来,来来回回踱着大步。
&esp;&esp;他虽然知道莲观不同于一般女子,却绝没想到她敢这么直截说出自己心意。这样一个纤秀女子竟有如此勇决之心!
&esp;&esp;后天寒食,太学休假,那天一早我就去宁陵提亲!
&esp;&esp;他忽又想起,三天后就是殿试日,不由得踌躇起来。再一想,宁陵离得并不远,回来逆流最多也只要大半天船程,三天时间足够了。否则,这三天留在汴京,恐怕休想有片刻安宁。于是,他定了心去。
&esp;&esp;不过,提亲得要备些酒礼,他慌忙计算起来:来京时娘将自己那根金簪给了他,说万一有个急难,可以典卖。这支金簪他一直好好藏着,定亲要用金簪,正得其用,想来娘也不会怪他。至于钱,自己积攒的只有一贯多点钱,勉强只够单程船资,得借一些才成。章美倒是有钱,不过前一阵吵翻了,至今气还没散。除此之外,认识的朋友,大半没钱,有钱的,又不方便借。
&esp;&esp;他想了很久,忽然想到力夫店的店主单十六,单十六曾多次跟宋齐愈讲,急需钱就找他。单十六是个热心爽快的人,应该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esp;&esp;傍晚,他就去东水门外找到单十六,说要借五贯钱。单十六一听,满口答应,立即进到内屋,取出了一贯钱、二两碎银:“宋公子既是要出门用,这一贯散钱零用,其他四贯我给你折成这二两银子,好携带。宋公子尽管用,多早晚还都成,不够再来拿。”宋齐愈忙连声道谢。
&esp;&esp;钱有了,还有一事,父母亲远在家乡,没有禀告就私自议亲,这有违孝道,恐怕不成。但一想莲观信中所言,她父母日日催逼,万一有别家提亲,她父母一旦相中,莲观再勇决也难违抗。踌躇了一夜,他才想出个折中的办法:先去议亲,下好定帖,随后写信告知父母,再去定聘。父母一定不会埋怨,于礼数上也不算违越。
&esp;&esp;于是,他焦急等待着寒食。
&esp;&esp;官媒、求婚启
&esp;&esp;事无大小,皆有道在其间,能安分则谓之道,不能安分谓之非道。——邵雍寒食那天,天刚亮宋齐愈就急急出了城,赶到东水门外搭船去宁陵。
&esp;&esp;还没到虹桥,一个中年船主见他背着褡裢,就从岸边迎了上来,脚微有些跛:“公子,可是要搭船?”
&esp;&esp;“是,去应天府。”
&esp;&esp;“正巧我们这船便是去应天府,不过不是客船,是货船。”
&esp;&esp;船主指了指岸边停靠着的一只货船,宋齐愈正怕带的钱不够,货船船资会少很多,便道:“货船也成。有个地方坐就成。就劳烦船主顺带搭一程,船资随你定。我只到宁陵县。”
&esp;&esp;“哦?宁陵……”船主略想了想,道,“公子是太学生吧,给三百文就成了。”
&esp;&esp;果然少了一大半,宋齐愈随着船主上了船。船上堆满了货,用油布盖着。船尾有一个小篷舱。船上桨工舵手也只有六个人。宋齐愈见舱篷前有一小片空处,准备坐在那里,那船主却道:“公子怎么能坐这里?去篷里坐吧。”说着把宋齐愈让进舱篷子里,随后吩咐船工启程。
&esp;&esp;舱里铺着张席子,中间一张小矮方桌。宋齐愈和船主面对面盘腿坐下,闲聊起来。他一向留意民生,每到一处,都爱和人攀谈,打问当地当行的境况。那船主姓贺,也是个善言的人,两人很快说到一处。船主说得高兴,从旁边一个竹篮里取出了一瓶酒,一碗糟豆,一碟咸鱼,斟了两杯酒,请宋齐愈一块喝。宋齐愈从未在早晨喝过酒,不过见船主爽快,便没有推辞,一起喝起来。
&esp;&esp;他一夜都在想着莲观,没有睡好,早起没来得及吃东西,那酒劲又足,空腹喝下去,才几杯就已不支,斜靠在船篷上,不由得睡了过去。
&esp;&esp;醒来时,见船主坐在对面冲他笑,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一问,还不到一个时辰。掀开篷后帘一看,两岸稀落有些房屋,才出京畿不远。
&esp;&esp;宁陵县隶属应天府,在汴梁和应天府之间三分之二处,二百多里路,顺流船快,三个多时辰就到了。宋齐愈付了船资,谢过船主,上了岸。
&esp;&esp;他先到岸边一间茶坊里打问,当时在船上并没有听错,宁陵县令果然姓张,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名叫张五娘,已经二十三岁,仍待字闺中。
&esp;&esp;宋齐愈本还有些犹疑,这下心才真的落了实。原来莲观闺中芳名叫五娘。
&esp;&esp;他想,向县令家提亲不能草率了,在京城说官亲须得请官媒。于是又打问了一下,那茶坊主讲官媒倒是有,但只有一家,姓薛,在县衙正街斜对过的街角,去了一打听就知。
&esp;&esp;宋齐愈随意吃了碗面,填饱肚子后,便立即赶往正街,在一间窄小的茶铺里找到了那家官媒。媒人只有一个中年微胖的妇女,不像京城官媒总是两个成对。那妇人也没有戴盖头,穿紫褙子,只穿了件黄褙子,在京里只算得上三等媒人。茶铺里没有人,那妇人见宋齐愈身穿洁白襕衫,眼中露出喜色,忙笑着起身招呼:“这位公子,是想说亲?”
&esp;&esp;宋齐愈头次寻媒人,心里微有些害羞,但随即笑着道:“是薛嫂吗?在下宋齐愈,今日赶到宁陵,正是要向人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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