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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解惑（第3页）

&esp;&esp;这人矮小瘦削，约莫只八九岁孩子的身量，待走近了，映明了灯火才瞧见是一张焦枯的猴儿面。因脸骨过窄，故而褶子层层迭迭地堆在脸上，好似夜叉伥鬼，稀奇得在志怪小说里都寻不着近亲。

&esp;&esp;烛火一映，有如尸僵般诡异瘆人。

&esp;&esp;吕雩却全无畏惧之色，只笑道：“来就来了，躲躲藏藏的做什么。白日里原来是你替了小达。小观敏锐，多半已瞧出了什么，这才在小皇帝面前话里话外地为你遮掩。你只是想见她一面？修兰苑那会儿，你有没有在檐上偷听？”

&esp;&esp;鬼脸儿侏儒咧嘴，“不敢，不敢！要听皇帝的墙角，就得赔上一条老命，你师兄我惜命如金，才不会做那没用的蠢事哩！”

&esp;&esp;他一边说，一边又往近前蹦跶了两步，“话说回来，你给她喝的那两道茶，有什么意蕴？”

&esp;&esp;“哪有什么旁的意蕴，只是我爱喝这一口罢了。”吕雩神情淡淡。

&esp;&esp;“那给我也喝一口……”

&esp;&esp;吕雩挑眉俯瞰向他：“你不是没听墙角么，怎么晓得喝了两道茶？”

&esp;&esp;侏儒摸了摸鼻头，“我的鼻子灵光，十丈开外能辨人物，师妹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连这也不记得？”

&esp;&esp;吕雩轻嗤：“我只以为你被巫相给害了，没想到她老人家如此心慈手软，虫儿咬烂了的鼻子都能让你养回来。”

&esp;&esp;侏儒浑身无意识地一耸，似是忆起了什么可怖的图景，挠了挠后颈小声道：“陈年旧事，莫提了，怪膈应的。以后只许说近事啊。那小皇帝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过来，是为了秋闱吧？”

&esp;&esp;吕平章怀抱拂尘，笑意缥缈，“国事不可轻泄。”

&esp;&esp;侏儒一撇嘴，脸上褶皱愈发深邃起来，“小皇帝性子怪急的，一局棋才刚下了两手，就已迫着咱们站队了。”

&esp;&esp;吕平章道：“警世书院终究是官家的地盘，又不是我吕雩一个人的地盘。人早在局中，何必托词推拒呢？为人臣者虽以中庸守拙为的意，就只是‘报君黄金台上意’而已。”

&esp;&esp;“你倒真敢说，”侏儒虽貌丑，到底也是男人，听了这话自然心中悻悻，“祖皇帝的脸面算是被你扒干净了。独你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是全京城郎倌粉头的好丈夫！”

&esp;&esp;吕雩细眸微眯，噙着笑大方言道：“修道之人又不立贞节牌坊。我自然不是好丈夫，也不配当什么好妻子。然，却是小半个好人。”

&esp;&esp;“是是是，怜香惜玉招蜂引蝶的好人，得亏年纪大了……”

&esp;&esp;侏儒低声嘟哝了两句，又道：“想必昭明的小孙女儿今日题答得不错，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将那法子给了她。”

&esp;&esp;吕雩点头，“毕竟我也算是她的长辈。”

&esp;&esp;“就这么选定了？”

&esp;&esp;“君子一诺千金重，此生当以命相酬。入局之前还可以再三考量，一旦落子，便再无改悔。”

&esp;&esp;“你你你……值不值得啊？”侏儒扼腕哀叹。

&esp;&esp;“咦？”

&esp;&esp;吕平章轻啧一声，忽而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肯定道：“你今日，有些古怪。”

&esp;&esp;鬼脸儿侏儒眼珠子四下乱转，像是被踩住了痛脚的癞皮狗，眼皮一翻一翻的，很有些心虚的光景，可转瞬就寻回了其心智的稳健，轻咳一声平复下来，正色道：“什么古怪啊，我听不懂。”

&esp;&esp;“讲话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本性。你只是见了小皇帝一眼，哪里来的这么多不满？”

&esp;&esp;“哼，一眼也足够瞧出许多了。小丫头片子一个。晚生上进是好事，然比之昭明，肖似却犹有不如也。”

&esp;&esp;他两只枯柴似的臂膀往身后一背，眯缝着眼摇头晃脑地总结了一番，如若忽略他的外表，倒也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度。

&esp;&esp;吕雩轻笑：“我看未必。”

&esp;&esp;侏儒被她气得原地直蹦高，“嘿！我看你这人，就是喜欢女人当皇帝罢了。怎么连局势都不瞧就一心偏袒？”

&esp;&esp;“我固然是有些偏袒，可你不也一样么？”

&esp;&esp;吕平章俯身审视了他一会，摇摇头轻叹道：“怀里揣着什么，可是那一位的信？”

&esp;&esp;闻听此言，侏儒登时面色微变，立刻捂住胸口门襟贼头鬼脑地往地上蹲去，一面还偷眼看她：“你知道了？知道了还要选那黄毛丫头，师兄实在不懂你，不懂你！”

&esp;&esp;“我之所以选择幼帝，不是因为我懂她，或更欣赏她，而是因为……我委实不能懂他。”

&esp;&esp;“什么她啊他的，听不明白！”

&esp;&esp;吕雩敛眸，顺着大开的木门将视线投向殿外。

&esp;&esp;月光清明，如水如银，山与树，云与风，幢幢疏影，有相无声。老君殿前的青石板也消受了神仙香火，描画出一挽壮丽河山。

&esp;&esp;“想我吕平章浸淫官场，看惯世情，不说修成了一双法眼，可为人心性如何，瞧一瞧总能有个数。独那一位，却是我平生所见，最诡谲的一桩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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