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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此夜（第2页）

&esp;&esp;沉宴死死咬唇，清泪自眼角流溢而出，一滴滴落在她的虎口。

&esp;&esp;殿中珠帘随风轻荡，鲛珠亦不及他泪芒清魅，她像是钳住了一个月光浇注的妖灵，连心神都险些被这泪吸撤进去，急忙挥手撇开他的脸，偏过头道：“朕的耐心有限。”

&esp;&esp;沉宴伏在地上，好半晌，唇瓣轻蠕，眼神怔怔落在她脚下。

&esp;&esp;成璧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见自己正踩着一条腰带。

&esp;&esp;原来他扑上来时袖中正藏着这物，二人一番纠缠动作甚大，谁也没注意这东西掉到了地上。

&esp;&esp;这回是沉宴先动了身。

&esp;&esp;他拾起腰带，小心翼翼地双手上举，将它奉送至成璧眼前。

&esp;&esp;“这又是什么招数，举案齐眉？”成璧扯了扯唇角，一把夺过腰带凝神看去，只见锦缎之上繁花初绽，主图绣的是扶桑神树，有重明灵鸟栖居于上，华彩非常。

&esp;&esp;赵成璧看罢多时，隐隐有三分气短。

&esp;&esp;这小子一向心思浅薄，除却她，再没有什么值得念想。为她费的这份心也算贵重，总不好再刻意贬损，故而开口称赞道：“‘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于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你这图样的确比愉卿的雀踏金枝高明不少。同样是鸟儿，可笼子里的玩物岂能与世外仙君相提并论？”

&esp;&esp;这仙君一词原说的是重明鸟，古籍中便有其圣贤托生的记载。可女帝却没料想到自家贵卿学识粗陋，听了这话也不知想到什么歪处，竟登时面色煞白。

&esp;&esp;赵成璧看他实在可怜，也知道自己今日在这事上犯了小性儿。如她不是帝王，这等诘问实在称得上无理取闹。哪有正经人家的夫郎愿这样包容于她？

&esp;&esp;若母妃见了如今的她，约莫也会失望吧。

&esp;&esp;成璧颇有些心灰意懒，也不想再提吕雩那茬，只将腰带往沉宴怀里一揣，“朕看你还没完工，接着做吧。”

&esp;&esp;“是。”

&esp;&esp;两个人都沉默了。

&esp;&esp;“还有第三。”

&esp;&esp;长久的凝寂之后，成璧终于启唇，一字一顿郑重道：“接下来这几个月，朕都不会再宠你。守好你做臣侍的本分，朕不准你拈酸吃醋。听明白了？”

&esp;&esp;“……是。”

&esp;&esp;他仍是跪着，姿势规矩得挑不出错，神情也不曾再有任何变化，像是个只会逆来顺受的人偶。

&esp;&esp;或者说，他本就是她的人偶，躯壳漂亮，温柔顺从，不能太聪明，也不配去占有。

&esp;&esp;女帝满心郁气，说不出的焦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sp;&esp;故园今夜月，迢递向人明。一空银潢滟滟生波，遥照无数痴人面孔。

&esp;&esp;吏部左侍郎府。

&esp;&esp;厢房内，云舒正指点着两个奴才打点行囊。门口有人敛着怒火踱过来，沉声道：“一天天的不消停！”

&esp;&esp;云舒将手里行囊归置得宜，这才直起腰肢瞥他一眼，“有事？”

&esp;&esp;卢卷大怒，“我是你夫君！”

&esp;&esp;云舒弯起眼睛轻轻笑了笑，含义似讽似嘲。

&esp;&esp;“别以为有了女帝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你既然嫁给了我卢卷，这辈子都是卢家的宗妇卢云氏！”

&esp;&esp;云舒点点头，挤出副歉意的神色，“我应圣上差遣出门抛头露面，也不知道卢家的颜面够不够我丢的，还请夫君见谅。”

&esp;&esp;“你……”

&esp;&esp;京城民居玉簪巷里。

&esp;&esp;毛驴的蹄壳轻敲在青石板上，哒哒、哒哒，韵律极有节奏。蹄声间隙偶尔漏进一两声唱夜梆子的脆响，好梦尚未惊醒，已有人趁着月色上路远行。

&esp;&esp;行至巷口，毛驴背上的男子开口道：“容姑娘，夜露清寒，月盈儿正睡着，快些回去吧，省得孩子醒来心焦。”

&esp;&esp;一道清瘦身影止住步伐，夜风中裙袂翩飞，风荷清举。她朱唇轻启，语声泠泠恍若流水：“张大人，妾就送到这。”

&esp;&esp;“容姑娘不必总是这样客气。”男人望着她笑，佳人在前，脸上不免隐了羞赧，“对我，直呼其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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