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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车上,夏至指出了6处极细微的谬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伪作都刻意留有缺陷,造假者是在炫技吗?”
&esp;&esp;夏至忧郁苍白,专业之外的事情他都漠不关心,从不参与同事们的琐事闲聊,但说起他钟爱的古籍善本和书画,常有妙趣。乐有薇问:“预展当天你就发现了吗?”
&esp;&esp;夏至说:“没有,不过当天对伪作看熟了,事发后,对着图片又看了很久,但还是没看出名堂。直到再对照真迹,才发现李逵面前,李鬼藏不住。”
&esp;&esp;乐有薇自诩记性一流,方知人外有人。夏至问:“老师,伪作是谁画的?”
&esp;&esp;叶之南笑道:“赵老师说,是藏家的小儿子画的,他附赠了一件临摹作品,让赵老师留个念想。”
&esp;&esp;《蒙马特女郎》在藏家家族代代相传,那位年轻人一次次临摹它的时候,是不是就想过,终有一天会失去它?刘府的露台上,叶之南和刘亚成的交谈声传来,乐有薇有些许失神,刘亚成忍不住多看了她几次。
&esp;&esp;4年前,刘亚成就认识乐有薇了。当时是夏天,叶之南主槌一场藏家专拍,乐有薇刚考上大学,和她的好朋友来看人生中
&esp;&esp;一行人提前一天抵达香港,玉器预展还没撤,乐有薇直奔白玉双鱼佩而去。隔着玻璃展柜,白玉双鱼佩温润柔和,光华内蕴,她想起拍品图录上形容它是“美人端然”,会心一笑。
&esp;&esp;佳士得的温先生见乐有薇是叶之南带来的人,欣然取出让她端详。叶之南说:“在西班牙了却了一件心事,得给你们派点礼物,明天我拍下来吧。”
&esp;&esp;这件白玉双鱼佩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它最早是明代永乐皇帝朱棣赠予皇后之物,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几次现身国际拍卖场,都被高价拍走。乐有薇知道叶之南想拍下送给她,她把双鱼佩端放在桌上,还给温先生,笑道:“我只是对永乐皇帝感兴趣。”
&esp;&esp;温先生问:“为什么?”
&esp;&esp;叶之南替乐有薇答了:“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嘛,她很喜欢九桅宝船。”
&esp;&esp;乐有薇没跟他说过这些,但毕竟十九岁时,她就认识叶之南了,他了解她一个小爱好,很平常。不过,在传闻里,则是她十九岁就“跟了他”。
&esp;&esp;乐有薇不在意。她们也没胆子当着她的面说,管它呢,反正不耽误她挣钱。
&esp;&esp;温先生把白玉双鱼佩放回去,乐有薇对叶之南笑笑:“我到那边看看。”
&esp;&esp;叶之南说:“你一向喜欢白玉。”
&esp;&esp;乐有薇敲敲玻璃:“你看,它不够白。”
&esp;&esp;白玉双鱼佩被皇后赏赐给孙辈,在明代中期入土,直到清末才重现天日。几百年的地下时光,使它形成了一处青灰色的沁色,在鱼尾翼,如烟似雾,更添灵动,拍卖图录上那句“欢从何处来,端然有忧色”恰如其分,她当然知道它很美。【注】
&esp;&esp;乐有薇踱去另一边,欣赏一只青白玉印盒,她和丁文海分手之前之后,都有追求者,但她没有再谈恋爱,被人问起就说:“当上拍卖师再说。”
&esp;&esp;叶之南看着她,再磨磨她吧。温先生也瞧着乐有薇,美人眉睫深重,浓妆冶艳,耳坠子是金色的小箭,在发脚处一荡一荡,顾盼生姿,温先生话里有话,揶揄道:“品相完美,看上的人多,得手不容易啊。”
&esp;&esp;叶之南笑:“洁白无瑕是会更理想。”
&esp;&esp;温先生付之一哂:“沁色,是特色。”
&esp;&esp;次日拍卖会上,白玉双鱼佩被一位南通籍商人拍走,乐有薇跟他攀谈,互换联系方式。跟踪拍品是她的习惯,有聚则有散,藏品被转让,重新回流到市场也很平常。
&esp;&esp;散场后,乐有薇加了一圈联系方式。回云州后,她和这次拍卖会上结识的人都保持了往来,到了下半年,有人找她出让了一尊清代青玉兽面纹鼎。
&esp;&esp;年底,乐有薇从一位老客户处征集到一件商代凤鸟佩,被国家博物馆收入馆内,跟原有的一件展品刚好是子母件。历经几千年的团聚,在业内引起轰动,连董事长欧庆华都知道她了。
&esp;&esp;年终会上,乐有薇升为拍卖师,这一年,她二十六岁,进入贝斯特第四个年头。欧庆华夸她是好猎手,猎回件件宝物,抽奖环节偏心了一把,将一把明代的柳叶刀转到她面前,祝她利如刀锋,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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