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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被藤茎五花大绑的狮子在眨眼间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棕发男孩儿。他正要从变松了的藤茎里挣脱出来,表情凶巴巴的,投向凯文的目光里满是敌意。凯文:“……”说好的正经野兽呢?怎么一言不合就变人?他有点儿淡淡的胃疼。结果还没等他从错愕和胃疼中回过神来,那男孩儿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软肋,猛地扑到地上,一把朝那牛皮袋抓去!“别碰!”凯文喝道!可惜已经晚了……那男孩儿凶猛的气势很足,想找个威胁的愿望也很美,就是手有点儿短。没能抓全,最终一巴掌拍在了上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凯文:“……”他一把掀开男孩儿的爪子,左手狠狠一抽藤茎的活结,把那小王八蛋捆紧了;右手一把抓过牛皮袋,急急打开袋口在里头扒拉了一番,而后捏出了一颗黑色的圆粒。那玩意儿大小跟豆子差不多,乍一看像甲虫,只是不小心被压瘪了,侧面还沾着一点儿烟金色的痕迹,仿佛死得十分冤屈。“……”凯文清瘦的脸上面无表情,额角青筋直蹦。这不起眼的“甲虫”叫做信砂,常用于战时,军队里人人都有,潜行偷袭时,往往靠它传达方位信息,必要情况下还能求救。为了区分,不同军队所使用的的信砂颜色不同,普通士兵和军官也不一样,至于指挥官那一级的,一种颜色更是只代表特定的某个人。这玩意儿捏爆就能起效,操作亲民,十分傻瓜。一般情况下,士兵见到信砂普遍像见了亲妈一样欣喜……除了此时的凯文。他捏着这枚屈死的信砂,别说欣喜了,简直想把那手贱的小王八蛋吊起来打。不仅如此,他猜测收到信砂的那头同样不会有什么欣喜之情,说不定已经吓死了……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他猜测得还挺准——位于北端大裂谷深处的乌金悬宫里,观象高台上“咣当”一声响,老神官扒着观象池的手一撒,直挺挺地撅了过去。余下两位年轻神官反应不及,依旧目瞪口呆地盯着池水中绽开的一簇光亮。“我没做梦吧?!信砂?!烟金色?!”其中一位神官叫着,表情好像见了鬼,“不不不,一定是我记错了,烟金色代表的不止一个人吧?!”另一位则是真见了鬼,一脸恍惚道:“你没记错,烟金色只代表一个人。就是那个青铜指挥官,凯文·法斯宾德……”“可是……可是他很多年前就死了啊!”半小时之后,乌金悬宫深处,刚继任的新帝从床上翻身坐起,眼皮直跳地听内侍官叫道:“陛下!神官院刚刚上报说,法斯宾德指挥官在安多哈密林一带诈尸了!”新帝:“……………………………………” 凯文鼻子一痒,扭头打了个喷嚏。他稍微想象了一下王宫那边可能会有的反应,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寒毛都排着队立正了。这下好了,骑虎难下。那个被捆成蚕蛹的小王八蛋在地上蠕动了两下,怎么也挣脱不开身上的藤茎,又急又气,憋得满脸通红。他艰难地抻着脖子,凶巴巴地“呸”了一声,仰脸就要叫嚷,结果正对上凯文黑如锅底的脸色,顿时咽了回去,好悬没噎死。凯文在他面前蹲下来,看似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问:“哪只手?”小王八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他小小年纪,声音本该是清亮生脆的,此时却嘶哑得厉害,不比凯文好多少,可见也没少受罪。凯文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嘴上却还在吓唬:“我问你哪只手抓的牛皮袋?”说着,他还故意动作明显地摸了一下短刀的刀背。小王八蛋:“……”他的脸憋得更红了,犟着脖子道:“我、我刚才看了,不就拍死了一只黑虫子吗?大不了我赔你一个!”凯文闻言笑了一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哦?怎么赔?”男孩儿再次蠕动了两下,艰难地跪坐起来,一只手鸡爪子似的在身上挠了挠,从抹布般的衣服上顺手抓了一只,摊开给凯文:“喏,还你个彩色的,还会飞。”凯文:“……”他一时竟分辨不出这孩子是挑衅还是真傻。小孩子的想法常常难以估量,凯文对这种幼小活物的理解全凭以往经验。很可惜,他碰见过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熊。印象最深刻的那个尤其善于气人和挑衅……于是五分钟后,凯文放松地泡在河里,一边清洗着身上的泥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该怎么解释所谓的“死而复生”。那个一张嘴就仿佛在找揍的小王八蛋,则被挂在河边的高树上,像个倒吊的大蚕蛹,一边摇晃,一边声嘶力竭地嚎叫。他不愧来自于巨兽人这种战斗种族,年纪虽小,说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冲凯文叫道:“你居然打孩子你还要不要脸——”凯文头也不回道:“不要。”男孩儿继续嚎:“我才八岁半,连个虫子都捏不死——”凯文失笑:“哄鬼呢?你换个形态就能咬断我的脖子。”男孩儿:“我要吐了啊啊啊啊——”凯文:“吐吧,我不看你。”男孩儿“哇”地一声假哭起来。凯文:“……”他嚎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凯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丢给他,反倒收拾收拾上了岸,水鬼似的拎着短刀走远了。男孩儿默默住了嘴。凯文离开的时间并不久,也没有在寂静的深林里搅合出什么动静。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拎着三只肥硕的安多哈地鼠和几枚拳头大的野鸟蛋。他蹲在河边熟练地剥皮放血,挑出内脏,沥尽了水后,回到树下支架烤了起来,顺便还把那几枚鸟蛋埋在了火堆的泥土下。安多哈地鼠每只都有成年人小臂长,肥瘦刚好,在火烤下滋滋冒着油,亮汪汪的。凯文把之前拾来的果子揉碎了,将汁液抹在焦脆的肉面上,被热气一烘,香气便更浓了。凯文正给烤肉翻着面儿,余光却看到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滴在了一旁的地面上。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就发现那倒吊着的小王八蛋已经顾不上嚎丧了,正张着嘴直滴口水。“我调味够了,不用你再加料。”凯文没好气地说着,举着烤肉往旁边挪了挪。男孩儿被食物香味勾得馋虫大动,刚消停没多久的肚子又开始声如雷鸣。没有比“在一个快饿死的人面前大快朵颐”更缺德的事了,男孩儿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对我这么残忍?”凯文翻着肉嗤笑一声,随口道:“已经不错了,我以前带过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熊孩子,对他比对你残忍多了。”男孩儿:“……”他略微脑补了一下“残忍多了”是个什么状态,顿时连寒毛都竖起来了,心说:你不怕他以后长大了套你麻袋吗……凯文刚从地下诈尸的时候,脸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泥,除了瘦削,看不出更多的特点,现在那些泥灰都被洗了个干净,素白斯文的原貌便完全显露出来。火光柔化了他眉骨和鼻梁的线条,又加重了他眼睫投下的阴影,在锋利与漂亮之间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平衡点。摸着良心讲,小王八蛋觉得凯文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大人……更是他见过的最不是东西的大人!“他居然真的自己吃起来了啊啊啊——”男孩儿在心里撒着泼。越是饿极的时候,吃东西越不能狼吞虎咽。凯文深谙这个道理,本就生了副斯文相的他,吃得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结果还没吃几口,他就忍不住道:“再盯着我眼珠子就该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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