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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第1页）

&esp;&esp;“雷子，我本来打算在美国熬几年，等我站稳脚跟，再回来找你和丘平。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谁想过门会关上，把人硬生生隔在两边？我很想你们，我想立刻见到你们。”

&esp;&esp;雷狗不语。“雷子，你还生我气呢？”

&esp;&esp;“生你气就不会给你打电话。”

&esp;&esp;嘎乐声音带着沙哑：“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在为自己辩解……你想的都是对的，我自私，想着自己先逃出生天。结果不管跑多远，一照镜子，就见到丘平。”

&esp;&esp;“你还没习惯？”

&esp;&esp;“习惯了一阵，现在又不习惯了。我越来越想他，看着镜子跟他说话，他也不回复我。”

&esp;&esp;“神经病，”雷子的心针刺似的。

&esp;&esp;嘎乐笑道：“还好他身边有你。”

&esp;&esp;“不一样。”

&esp;&esp;“嗯，我很后悔，我应该在他身边陪着他。”

&esp;&esp;雷狗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一切已物是人非，当初的关系全不一样了。临到嘴边，他却道：“你注点儿意，能不感染最好别感染。我给你寄连花清瘟？”

&esp;&esp;“什么东西？”

&esp;&esp;“清火润肺，治肺炎很有效。”

&esp;&esp;嘎乐哈哈大笑，“行吧，以前我一生病，你就逼我吃苦药。这个苦不苦？”

&esp;&esp;“多大个人了？怕苦含块冰糖。”

&esp;&esp;“嗯，”嘎乐乖巧应道，“听到你的声音很开心。”

&esp;&esp;“你说方相氏

&esp;&esp;“甲作食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详，”两米高的魔怪人形，一边左右摆着肩膀，一边唱道：“揽诸食咎，伯奇食梦！”

&esp;&esp;烟雾弥漫，闻着有股烤蚕蛹和药草的味道，一路看过去，魔怪后浩浩荡荡跟着小童，都戴着凶兽的面具。唱词铿锵：“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魔怪挥舞手里的兵器，左边拿的是长枪，右手拿的是盾。它面容凶恶，四只金色的眼排列在额头下，穿着红色和黑色长袍，手上套着毛乎乎的兽皮。

&esp;&esp;“嚯！”魔怪喊。小童们拿着柳枝，跟着喊：“祛！祛！女不急去，后者为粮！女不急去，后者为粮。”

&esp;&esp;魔怪大踏步地往前走，伸着脖子，发出“祛！祛！”的威胁声，手里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烟雾中真乃凶神降世。环绕村子一圈，他走进了一个院落。院子的招牌原本是“瑶垚灵修中心”，现在字迹脱落，只看清“垚”和“心”两字。

&esp;&esp;它立即从高跷上跳下来，脱下面具，露出丘平汗水淋漓的脸。

&esp;&esp;雷狗拿毛巾给他擦汗，给他倒了一大杯冰水，“好玩吗？”

&esp;&esp;丘平笑道：“好玩儿，今天人好多，路边还有人给我下跪。”

&esp;&esp;“真的？”

&esp;&esp;“真的，下周我还演。”

&esp;&esp;“踩高跷很累，对你的脚不好，”雷狗帮他脱下护腿，揉了揉他连接假肢的关节，“酸吗？”

&esp;&esp;“不酸，大姨说我天赋异禀，就该干这一行！照我看，现在封建迷信卷土重来，信神拜佛的人越来越多，我转行得了。”

&esp;&esp;雷狗按住他的嘴：“不要乱说话，得罪神灵。”

&esp;&esp;丘平扯开他的手，点着他的额头说：“雷戬彀啊，你没两年就三十了，也是经过风浪的人，怎么脑子反而后退化到上古时代？”

&esp;&esp;“少说废话，去神像前上香。”

&esp;&esp;丘平站起来活动活动腿，洗净了手，然后走到院子正中。大姨把假山假水都撤走了，院子里只有一栋方相氏的神像，跟丘平戴的面具一摸一样，四眼方脸，手戴熊皮。丘平点了柱香，默默念了只有他听懂的话；这是在大傩中扮演方相氏的“巫人”必做的仪式。

&esp;&esp;上完香，丘平欣慰地说：“最近天好，游客多了起来，今儿外面起码有一百多人。”

&esp;&esp;“一百人有了，澡堂的房有八成订了出去，”雷狗很欣喜：“大眼说今天两百斤面都用完了。”丘平望着外墙，有透视眼似的，看到门外成群的游客。他们脸上戴着口罩，手腕缠着村里特产的“祛五毒绳”，他们不光会在村里吃吃住住，很可能还会买点祛瘟香包、祈福包，或者武居士的算命功德套餐。

&esp;&esp;这都源起于大姨的崩溃。刚过完年的某一天，大姨披头散发地来到圣母院，在礼拜堂里一坐不起。雷狗和丘平问道：“怎么了大姨？”大姨号啕大哭。他们慌了手脚，连忙安慰着哄着，纸巾源源不绝供应着。

&esp;&esp;大姨哽咽道：“我李芳华虚岁61，人到这年纪也活够了。”

&esp;&esp;“别别，大姨您还年轻，到底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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