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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李月秋惊恐着一张小脸,已然被吓呆了,脸颊染上了一滴血色,艳得活色生香,额前发丝微湿,黏腻的贴在皮肤上,像是浸泡在水里娇艳欲滴的花瓣。
&esp;&esp;她手腕上是被苞米叶划出的一道道血痕,看见来人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柔软得跟小草一样的小手颤抖着紧紧拽住他的褂子,眼眶盛满了惊惧,晶莹的泪花在眼角上摇摇欲坠,小猫似的哭声都哭岔气了。
&esp;&esp;“陈,陈立根,你,怎么才来,我,我都要吓死了。”
&esp;&esp;给你戴十几顶的绿帽子……
&esp;&esp;李月秋这一声像是控诉,更像是埋怨,但更多是依赖和心安,像是航帆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上辈子她身子孱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剩下的日子都是掰着手指头过的,没人能平静接受自己的死亡,但她尽管再惊惧死亡也能平静的接受,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不论其他人害不害她,但很多路都是她自己选的,生命难能可贵,是不可能让你再重来一遍的,她唯一有的大概只是后悔,后悔没有在小时候对陈立根好一点,不该对早早担起家庭重担的人颐指气使,也后悔没有好好珍惜那一段时光。
&esp;&esp;当时躺在病床上的她奄奄一息,五感都有些失灵消散,已经好几日吃不下东西,只靠着点滴里的营养液维持着身体,床边的人握紧她形容枯槁的手,泪打湿了指尖,那么刺痛却又暖得她整颗心都烫呼呼,他喃喃的诉说他的心意,希望自己能陪着他,希望自己能坚持活下去。
&esp;&esp;生命的流逝是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的,就像是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一点点失去鲜活,失去绿意,叶脉枯萎,落叶归根,归于尘土,到了终止的那一刻,又给人馈赠一样,眼前闪过的是生前的一幕幕,从小到大,有哭有笑,胶片一般放映划过。
&esp;&esp;她的时间到了,李月秋当时笑了,好似指尖的暖意让她的心脏重新有了活力,整个人安定不少,说话都能吐字清晰顺畅,视线朦胧几乎看不清床边的人,但她微微扬着嘴角,希望最后给陈立根留下的自己是漂漂亮亮的,“不了,坚持很累的,你以后可要找个好姑娘,过得好好的。”
&esp;&esp;握着她手指的大掌蓦然收紧,他抬头的眼里都是戾气,但偏偏又通红了一双眼,李月秋费力动了动唇,视线间越来越模糊,最后抓紧人的手,耗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你……要听我的话。”
&esp;&esp;话音落地已了无生气,生命之火骤然熄灭,但如果再给她一点时间,李月秋恐怕会绷不住说这一句违心的话。
&esp;&esp;她想说:我骗你的!你要是敢找其他的小姑娘,牵她的手,对她好,我一定从棺材里爬出来,夜夜缠着你和我做一对鬼鸳鸯。
&esp;&esp;结果鬼鸳鸯没做成,再醒来时光倒流,见面时竟是年少最艰难的时候,死过一次的李月秋比想象中的更害怕死亡,也很惜命。
&esp;&esp;张母所作所为让李月秋害怕极了,任她活过一辈子把张丽云算计进了劳改,但也算不到如今张母的发疯,她总算知道张丽云的那股狠毒劲从哪来了,这是和张母一个做派,骨子里就遗传下来的,毒蛇就是毒蛇,平时面上看不出个什么,本分的庄稼人,却冷不丁的会咬你一口。
&esp;&esp;张母真的想杀了她,在河边的时候,她一眼就觉得张母的精神头有些不对,那双眼神空洞的有些厉害,仔细看能发觉有些疯癫,跟鬼上身一样,于是特别敏感惜命的李月秋赶紧抬脚就跑。
&esp;&esp;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已经被张母“一击必中”了。
&esp;&esp;好不容易能重来一次,她怕死的惜命的很,她以为自己要被人砍死了,李月秋身子抖得的像筛子,哭的稀里哗啦的,眼泪和往外冒的泉水一样,止都止不住,边哭还边打了个嗝,脸颊哭的通红,皮薄娇嫩透红,看着可怜极了。
&esp;&esp;“你,怎么才呃来,我害呃怕。”
&esp;&esp;陈立根表情微僵,扭头看向被甩到路边爬不起的张母,狭长的眼眸煞气腾腾,带着不寒而栗的冷厉。
&esp;&esp;他攥紧了拳头,骨头捏着咔咔咔作响,胸腔那颗心脏响得剧烈,手背青筋可见,脸上跟镀了层霜生人勿进似的,他大步要朝张母走去,但一动,褂子被拽住。
&esp;&esp;李月秋打着嗝,喘气都不稳,见陈立根要走开,急的什么都顾不住就拽紧了人,她哪都不想陈立根去,就想陈立根和她呆着,拽住人的时候还冒出个小小的鼻涕泡来,“你呃,别走。”拽在褂子上的力道更重了,纤细的手指嫩的像是雨后的笋尖。
&esp;&esp;陈立根一双脚步杵在原地,硬是没能再迈开了。
&esp;&esp;“月秋!”随后赶到的李大有满目猩红,声音喊得微微破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esp;&esp;他裤子上擦破了个大洞,跑得一膝盖的血,因为太急,他没从围墙上直接翻出来,整个人是从墙头跌下来的,膝盖被砸的厉害,血糊糊的像是破了一窟窿,这么凑近,李月秋鼻间的血腥味更重了。
&esp;&esp;李月秋难受得有些想发干呕,拽着陈立根衣角的手捏的更紧的。
&esp;&esp;绿茵茵的苞米地原本长的郁郁葱葱,长得顶好的粮食,再过不久就能掰下黄橙橙的玉米棒子,但如今被砍得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糟蹋了一地的好粮食,可想可知那把镰刀有多锋利,如果再晚点,月秋也会跟倒在地上的苞米杆一样被砍成好几段。
&esp;&esp;李大有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都是他惹的祸事,都是他!如果没惹上张家,啥事都不会发生,是他眼瞎,险些害了自个,如今又害了月秋,李大有后怕的厉害,活到这个年纪,他头一次怕得这么厉害,也把张家彻底的恨毒了。
&esp;&esp;就是进派出所,被劳改,要枪毙吃花生米,他也没怕成这样,此刻他恨毒了张家的人,巴不得他们全死绝了,甚至想起自己曾经对着张家好声好气的,简直是蠢如猪狗,脑壳有问题。
&esp;&esp;他冰凉粗糙的手握住李月秋的肩膀,李月秋单薄的身子惊惧的抖了一下,朝身边的陈立根靠的更紧,整个人怯怯的,她这副样子,李大有碰都不敢碰人,只敢轻声问话,用视线上下查看人伤着没。
&esp;&esp;缓了好一会李月秋岔过气来,手依旧紧紧的拽着陈立根的褂子,对着李大有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孱弱的像是雨淋过过的海棠花。
&esp;&esp;根本表达不清个意思,受惊过度也不知道是伤着了还是没伤着。
&esp;&esp;这时拿着棍棒的村民大声吆喝着陆陆续续赶到,同一个村的,甭管关系好不好,发生事情都得相互搭把手,何况这是杀人想要人命的事情,这要是张母砍完一个又继续砍鲜花插在牛粪上,牛粪好歹能肥……
&esp;&esp;怕张母死在这不好交代,而且虽然现在不兴封建迷信这一套,什么都要相信科学,但怪力乱神这种东西在乡下人的心中还是存在的,要是村子里闹出人命,说不定会影响村里的风水气和来年的风调雨顺。
&esp;&esp;村委会的人忙不迭的让人赶紧把不消停的张母弄走,该弄哪弄哪,别杵在这碍眼,李家的人现在估计恨不得活撕了她,还有一个陈立根在,再不弄走非得把命丢了。
&esp;&esp;几人动作手脚也快,把堵住嘴巴子只知道唔唔唔挣扎的张母拎起麻溜的走人,他们是看清了,这婆娘就是个搅事的,砍人不算,还吐出一箩筐的脏事来。
&esp;&esp;都说打女人的汉子不是个东西,但凡有点骨头的,都不对女人动手,窝里横的东西,村里人也看不起这样的汉子,你说有本事倒是脚踏实力的干点实事,光会对女人动手是个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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