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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买猪仔似的，二婶拎着苏平安的手，递过去给莎莎姐看。莎莎姐瞥了一眼，把嘴里的烟头往地上一吐，用高跟鞋踩灭。“好了好了，谁让我心善呢。要不是看在她身世这么可怜，我可是不会要的。”“那是那是，你是可怜她，莎莎姐你的心肠像菩萨一样。”“好了好了，越说越肉麻。”二婶陪完了笑，伸手把苏平安推到莎莎姐身边。“平安，你以后就留在这儿，跟着莎莎姐做事。莎莎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在这儿你有吃有穿还有住的地方，不必在跟那些人挤在那个破屋子里了。你要乖乖的听话，知道吗。”苏平安点点头，并不说话。二婶以为她是懵懂，心里晓得自己是做了孽。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啊，总要活下去。狠了狠心，她拎着坤包转身走了。苏平安看着她离开，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旁边莎莎姐见她这么镇定，又总不开口，怀疑她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哑巴。心里担忧自己是不是做了亏本生意。不过她这么好的相貌，即便是傻子哑巴，也能卖个好价钱。就是年纪着实是小了点，身材也不好。不过有的客人就是喜欢这口嫩的。她正要叫人来吧苏平安拎走，哪知苏平安扭过脸，看定她。“莎莎姐是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莎莎姐一愣，原来这小丫头不是哑巴哇。不过这言语……怎么这么老气横秋，一点也不像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岂止是不像小丫头，她那个看人的样子，还怪渗人的。这么大的黑眼珠，深不见底的两个洞。“你……要说什么？”她干巴巴开口。“莎莎姐，我是不会卖的。”苏平安平平淡淡的开口。莎莎姐皱眉。“不卖？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我可不养闲人。况且，进了我的门，还由得你说？你信不信我把你关黑屋子里去？刚才你亲戚怎么说的？要你听话！你现在就不听话了！”她扯起嗓子喝道，想要吓住苏平安。苏平安面无表情，两只眼睛风淡云轻，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的什么亲戚，不能替我做主。”“她不是……拿你傻乎乎跟着她来干什么？”“我总要找点事做，顶好赚一点钱吃饭。”“你还想赚钱？又不肯卖！”“又不是要卖肉才能赚钱。莎莎姐你不是菩萨心肠么，随便给我在这里找点活干。只要不用卖，我还是愿意在你这儿吃一碗饭的。”她平平静静的说道。莎莎姐愣住。这小丫头的路数，她是真心有点搞不懂。“你不肯卖？又要在我这里干活？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慈善家？我欠你的啊。”苏平安但笑不语，只是看着她。莎莎姐也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既漂亮又体面，真是一块好苗子。这苗子要是落在她手里，不出几年就能大放艳光。到时候好好包装包装宣传宣传，她就能发一笔大财。她也舍不得放走这小丫头。不过这小丫头路数太怪，还会跟她谈判。她不能冒冒然动手，不然弄坏了这块苗子，就亏大了。得，只要笼络住这小丫头，到时候真金白银的摆在面前，还怕她不就范？女人嘛，越大越虚荣。轻轻松松躺着就能赚钱，谁还肯累死累活去做工。从香烟壳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莎莎姐把嘴巴一弩，指了指楼下。“我这里不养闲人的。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里做的是什么生意。你既然不肯卖，那下去拉客。你拉来了客，我就留下你，还给你分成。”苏平安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转身下楼。莎莎姐看着她下去，赶紧三步两步跳到窗口，向下眺望。还真有被她好相貌引住的男人，跟着她上来。莎莎姐连忙跳回柜台，等苏平安领着一个男人过来，赶紧扯开笑脸娇声娇气的招呼。“老板来了，快里面请。娜娜，快出来见客！”走廊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应了一声，随即穿着拖鞋披着睡衣翩然而来。看到男人就堆起一脸的笑迎上去，一把挽住男人的胳膊往里面带。“老板！跟我来啦！”目送男人和娜娜离开，苏平安把手伸到莎莎姐鼻子下。“我的分成。”莎莎姐看着她，闷声不响的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一元钱的硬币，放在她手上。把硬币握住，苏平安朝她微微一笑，转身又下去干活。莎莎姐久经江湖，心里明白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这是一个老江湖。心里是即爱才又惋惜。爱才是知道将来自己会有一个得力干将，惋惜是这样一条活鱼非池中之物，想在她身上发财只怕是要做梦了。落架凤凰6现在一块钱丢在路上，八成也没人会去捡。但60年代在街头巷尾吃一客饭也只要7毛钱，一块钱够苏平安吃一顿饱饭还有剩呢。来的时候正是下午，天热，外面的人少，嫖客就更少了。做了一单生意之后，在外面干晒了半个小时，苏平安拉不到客，只好灰溜溜上来，坐在玄关的沙发上。莎莎姐看她一眼，不说什么。领进来的客人是个急煞鬼，半个小时不到就交账。腆着肚皮咂着嘴巴出来，长头发红嘴唇的娜娜汲着拖鞋披着纱衣衣着暴露的送出来，柜台里的莎莎姐打起精神招呼送客。“老板舒服了？慢走呀，下次还来捧场哟！”中年男子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摸了摸肚皮看见沙发上的苏平安，两只金鱼眼眯成一条缝，笑嘻嘻的打趣她吃点便宜豆腐。“妹妹好漂亮，什么时候上工？哥哥捧你的场啊。”都四十多的死男人，还敢自称她的哥哥？要不要脸！苏平安皮笑肉不笑，不吭声。还是后边跟着的娜娜伸手一拍男人的手臂，娇声娇气的发嗲埋怨。“死鬼，这种干豆苗吃了要塞牙齿的。”男人哈哈一笑，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摸了一把，这才扬扬手走了。人一走，娜娜就翻脸，往地上吐一口唾沫，骂一句。“人渣！”骂完，看苏平安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唉，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相貌，沦落到这种地方，真是作孽。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赚钱，为了吃饭，为了生活。没有生意，店里的阿姑们也懒懒散散的，要么睡觉，要么开着门聊天，抽烟。莎莎姐说店里不养闲人，没有客人可拉那只好打发苏平安去跑腿。阿姑们正无聊，有个小丫头可以跑腿，便你要雪条，我要香烟。苏平安拿了一把零钱，麻利的跑下去，在楼下杂货店里把东西买好，又上楼来。谁的雪条，谁的香烟，谁的糖饼，多少价钱多少找头，清清爽爽明明白白送到个人手里，分毫不差。众人立即高看她一眼，做皮肉生意来的钱到底是比卖苦力轻松，也不让这小丫头白跑腿，余下的一角两角零钱算是她的小费。她又笑吟吟鞠躬多谢，皆大欢喜。及至到了傍晚时分，她已经很熟练的到各房收钱，下去买饭给阿姑们吃。吃好了饭，天色就暗下来。店里的阿姑们便开始梳妆打扮，忙碌起来。等外面粉红色的大招牌一圈五颜六色的灯泡亮起来，夜生活就算开始了。莎莎姐的店并非什么高档场所，走的乃是平价促销，多买多送的大众路线。因为实惠经济，故而老客带新客，生意还算不错。六七点钟的时候，客人还不多。但到了八九点钟，就有了第一波小高峰。各色男人络绎不绝的上来，莎莎姐忙着招呼客人，笑得脸都要僵了。苏平安也很有眼色，这个时候人人都忙得团团转，她帮不上什么忙就缩在角落装死。等这一波小高峰落下去，她就跳出来帮忙，买香烟，买汽水，买水果，买雪条，买口香糖，买保险套。大家意外发现，这小丫头人小鬼大，竟然连保险套都知道怎么买，一点也不像是刚来香港。吃烟喝水，休息过一阵之后，第二波高峰就到来。一直忙到凌晨三点，送走最后一个摸夜游魂似的客人，总算是一天的生意落台了。阿姑们都是过惯了夜生活的摸夜游，白天哈欠连天一个个像大烟鬼，到了晚上就精神抖擞。凌晨三点，一个个还龙精虎猛，吆喝的要出去吃宵夜。莎莎姐把账本和现金都收拾好，整理好小坤包之后，跟老母鸡似的要领着姑娘们出门去宵夜。只剩一个苏平安，无有着落。她是店里最没有地位的杂工，自然轮不到跟着莎莎姐出去吃宵夜，只能乖乖留下看门。看门也是给她占了便宜的，至少夜里头有片瓦可以遮身，要不然就得露宿街头了。当然她也不是无处可去，但那破楼破屋里连张床都没有，只能睡水泥地。在这儿至少还有一张沙发可以让她躺。莎莎姐关了门落了锁，连电闸都拉掉，怕苏平安晚上点着灯费电，也不管这小丫头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一个人待着怕不怕。那苏平安当然是不怕的。打一个哈欠，她摸了摸肚子，倒头躺在沙发上。私娼鸡窝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现在她是虎落平阳，先混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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