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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任君斥语:“换你去又如何?”
&esp;&esp;是啊,又如何,任嘉不会医术,他去也於事无补,但若是弥留之言,临终一面,于情理,任嘉有十足的理由要求。
&esp;&esp;任嘉年长姒昊一岁,做事却远远不及姒昊深思酌虑,沉着冷静,他太过感情用事,这是不让他去的原因之一,主因,则因他是任君嗣子,他前去角山,任邑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猜测他去干什么,要弄出大动静来。
&esp;&esp;任嘉默然,他退到一旁,显然他也知晓自己的要求不理智,内心却非常悲愤。他一直反对姒昊离开任邑,他宁愿冒着和晋夷当面开战的风险,也不愿舍弃他的手足。
&esp;&esp;任君根本不理会儿子的情绪,自去跟任昉询问弓手之事,听闻还有一位弓手在追捕,颇为恼火,命令任昉:“你回去告知任铭,无论他藏于何处,即使把角山燎了,也要将他搜出来!若不能抓到弓手,我拿他是问!”
&esp;&esp;不得让这位弓手离开任地,一自然是为姒昊报仇;二,此人在任地流窜多月,一旦回晋夷复命,对任地相当不利。
&esp;&esp;之前追捕不到弓手,在于他藏匿山林,又是神弓手,不乏食物。任地许多老林子人迹罕至,根本无从下手,而今他出现于一水一山阻隔的角山,那是一座孤地,必让他死在那里。
&esp;&esp;“是。”任昉领命,将头低下,大声应道。
&esp;&esp;任昉心中不安,怕任君责问起他父亲的失责,然而任君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让他退下。任昉舒口气,独自下堂。
&esp;&esp;离开大殿时,任昉从任嘉身边走过,发现这人的脸上竟有泪痕,他悲戚而愤怒。任昉有一种猜测,姒昊会不会是被藏在宫城里,陪伴任嘉长大?难以想象,姒昊生长于宫城,却去角山那样荒凉的地方当了贫困的牧人。
&esp;&esp;任昉走后,吉华也从堂上退下,他来到任嘉身旁,低声问他:“我明早便启程,你有什么话托我带去?”
&esp;&esp;任嘉不语,起身跟随吉华,两人走出大殿,走出老远,任嘉才跟吉华说:“无论如何,你告知昊,若是他日我为任君,必为他报仇。”
&esp;&esp;吉华看着任嘉泛红、噙泪的眼睛,觉得这句话,可挺微妙,他不敢接,只是说:“昊走时,毫无沮意,你我都知,他的性情最是刚毅,他必能撑过这一劫。”吉华真心觉得如此,他相信姒昊不会这样死去,他的人生才开始,“你别忘了,大巫的话,阿昊不畏弓箭,箭无法夺走他性命。”
&esp;&esp;听得这句话,任嘉心中多少有些宽慰,他亲眼目睹姒昊躲过致命一箭。帝子,才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他一定没事的。
&esp;&esp;大殿里,任君目送儿子和吉华结伴离去,他对吉秉说:“我何尝不想留他在身边。”
&esp;&esp;任君口中这个“他”,说的便是姒昊。帝妃是任君的姐姐,姐弟俩关系不错,所以对这位外甥,任君也颇疼爱。
&esp;&esp;吉秉喟然,幽幽道:“这天下之人何其多,唯有他自出生,便可预见日后的血雨腥风。君主庇护他十六载,足矣了。”
&esp;&esp;在他弱小无援时,他的母家庇护了他,教育了他,到他成年后,便就得靠自己。人们无不是如此,成年意味着一份独立,担待。
&esp;&esp;“日后之事,我不敢想见,唯望他平安。”任君只能如此寄托,日后之事,他也无能为力。
&esp;&esp;“君主,昊非寻常之人,我深信他必定会没事。他离去时虽然窘迫,若是到他回来之时,还不知晓是怎样的盛况。”吉秉对这位学生,相当了解,他甚至觉得只要他保有性命,这些经历最终将会成就他。
&esp;&esp;“你是说?”
&esp;&esp;“我是说,他出生后,怀里绑着一件玄圭被送往母家,没有父母,没有兄弟,相伴的唯有一件玄圭。君主,未来之事未可知,世间之事总相承。”吉秉有双深邃的眼睛,他看得很遥远,或许他像大巫一般,能看到未来也说不定。
&esp;&esp;任君想起那件玄圭,还存放在他这里,先是由他父亲保管,后来又由他来保管。玄圭是帝邦王权的象征,无论姒昊日后的路程多么暗淡,处境多么艰难,他终究有一个帝邦继承者的身份。这个身份,唯有他死后,才能消除,只要晋朋杀不死他,他这身份就一直存在。
&esp;&esp;夜里,任昉在吉家入住,他受到很好的招待,并且身边围簇着吉华姐弟,任嘉,还有吉秉。他们都在打探姒昊在角山的生活,与及这次受伤相关的大大小小信息。
&esp;&esp;到此时,任昉才真正意识到,姒昊在任邑有众多亲友,而且这些人非常关心他。任昉挺忏愧,他对姒昊在角山的生活知之甚少,能说的也不多,尽力而为而已。
&esp;&esp;听任昉讲述,姒昊离群索居,在一座山岗上入住,放着一群羊,和一只狗崽为伴,他羊养得还不错,是个像样的牧人。任嘉听后哈哈大笑,笑中带泪。吉华见任昉困扰,告诉他:“他离开任邑时,就跟我们说要去牧羊牧马,还要学种田,捕鱼,不想真是如此。”吉华说得相当感慨,当时真以为他是说说而已,然而流亡的生活,必定很艰苦,学习这些,是生存的技能。
&esp;&esp;他们都是大贵族出身,根本没干过什么农事,也不会,在他们看来牧羊更是下人之事。若是换自己或者任嘉,对这样的转变,都将难以接受,而姒昊很快就适用了。
&esp;&esp;“他跟你提过我们吗?”吉芳温声询问。
&esp;&esp;“没有,只有我父亲知晓他身份,他话语很少,从未听他提过任邑。”任昉还一度以为姒昊是哑巴呢,对他也谈不上友好,而今想来,自己真是狭隘。
&esp;&esp;“太孤独了,这样太孤独了。”吉芳眼角泛红,她躲到一旁去,偷偷揩泪。她还是在姒昊离开任邑后,才获知姒昊身份。甚至没能和他好好告别,当时她还以为姒昊只是出游。
&esp;&esp;小时候,她和姒昊两人,堪称熊孩子,常会打架。那时他们也不过五六岁,再大些,就不打架了,都被她父亲喊去授学,传授他们知识,告知他们要恭爱友爱。
&esp;&esp;姒昊八岁时,任君以任嘉需要学伴的借口,将吉秉的孩子们,都送到宫城里抚养,自然姒昊也因此进入宫城。他们四人一起长大,从幼小到成年,在吉芳心里,姒昊是她一点都不可爱,但相当可靠的弟弟。
&esp;&esp;一群人,就着姒昊和角山,谈到夜深才散开。任昉回自己房间,往榻上躺卧,没有一丝睡意。他心里担心父亲和任铭,也祈祷姒昊务必要活下来,同时,他对父亲又多了几分认同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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