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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娘姨给她添茶,道:“顺水推舟支持杨大家一回,就算将来难说有什么好处,眼下也不至于得罪杨大家啊那笔厚财就不说了,娘子左右不是欠外债的人。日子么,钱多就丰富些过,钱少就算计些过,总能过下去。只是得罪了杨大家这样的娘子,总要防着些。”
&esp;&esp;杨菜儿的人缘其实不算坏,比她更不会做人的女乐多了去了!但娘姨这些人日常冷眼看着馆中女乐,对她们每个人的脾气性格都有一个更客观、更全面的认识。杨菜儿其人,性情爽利是真,但小心眼也是真的。
&esp;&esp;她常常有两副面孔,对那些合她心意,愿意在她面前讨好的人,她是典型的大姐做派,很符合她如夫人的身份。但那些和她不那么相合,以及比她更风光,更得人心的人,就容易被她所忌惮了。
&esp;&esp;她常常表现出不会介意、心胸宽大的样子,但越是如此刻意表现,越能知道她本身与之相反的特质——她其实也想做一个宽大的人,更有上位者的样子,可有些性情是天生的,理智也很难控制本能。
&esp;&esp;为什么柳湘兰不支持杨菜儿,反而推出甄真儿?真的看好杨菜儿的话,就算放了其他候选人,她这个现任都知也可以支持杨菜儿啊!杨菜儿本身就是如夫人,年富力强,又有现任都知力挺,在公推时根本不会这样艰难。
&esp;&esp;柳湘兰就是看到了杨菜儿的问题所在只是苦于撷芳园这一代没有能与杨菜儿竞争的,而红妃又年纪太小、资历不足,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esp;&esp;“我能如何?我不过就是为都知尽心罢了都知她也是费尽了心思,明知结果不会变,也还要试,甚至匆匆推出了我。她都不怕退籍之后,结怨于现任都知,没得好结果了,我又怕什么?”甄真儿说到此时,才见真话。
&esp;&esp;她是内心精明不错,但也不是每次都只会计算利弊得失的。柳湘兰是她做女弟子时拜的姐姐,她从出道起就受她关照,之后也得她提携,心里是记这份恩情的——在官伎馆中,女子与女子的互相扶持之情很常见,但并不会因为常见,而减损这份情谊的珍贵。
&esp;&esp;就在娘姨还要劝说什么时,忽然见到甄真儿跟前伺候的小厮匆匆而入,一声唤也无,就到了眼前,唬得人一跳。连忙喝道:“你如今越来越失了分寸了,有什么急事,一声招呼也无就跑进来了?眼下是无别人,不然就冲撞了。”
&esp;&esp;甄真儿制止了娘姨继续责备,她知道这个小厮平素谨慎,不该是这样行事的。就问他:“是有什么大事不成?”
&esp;&esp;小厮看样子是跑了一路了,这么冷的天,满头都是汗。当下有些气喘也顾不得了,连忙道:“娘子,真是大事!教坊司的人来了,下了公文与都知,正是下任都知定下来了!你道是谁,竟是小师娘子!”
&esp;&esp;“谁能想到啊!”
&esp;&esp;金口(3)
&esp;&esp;红妃与秦娘姨围桌坐着,两人之间安放着一只烤火炉,桌上则是女红用具。有各色丝线、大小布头、一排排绣针、剪刀顶针、尺子刮板等物,整整齐齐、有规有矩地摆放着。这样色色齐备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主人不是经常做女红的。
&esp;&esp;这就像拥有全套珍贵书籍的经常不是真读书人,抽最贵烟的不是老烟枪一样。
&esp;&esp;红妃确实不经常做女红,她不擅长这个,也称不上爱好,更没时间整天做这些。倒是秦娘姨,她以前年轻时候做的多一些,常常给这个恩客,那个相好缝个荷包什么的。另外,她也经常做一些小东西自娱——毕竟,她也不是最底层的妓女出身,没到需要用针线活儿补贴家用的地步。
&esp;&esp;主要是没有性价比,有那么功夫多笼络几个客人不是更好?
&esp;&esp;红妃原来是在改自己的一条舞裙,这才摆出这些东西的,女乐从小在学舍学习女红也大多是为了这个。秦娘姨是见她做这些,技痒之下这才跟着做女红活计。眼下绣花绷子拿在手里,绣着一幅‘雪里红梅图’,颇为精致。
&esp;&esp;“娘子不知呢,我在大录事巷后甜水巷混事时,也与后头绣巷的姐姐们走动。人说绣巷多是老妓,早已没了当初千百绣家的景况。这话对,也不对,如今绣巷确实多私妓人家,但做即使是出来卖身的姐姐,也还做绣活儿呢!哪中营生有得做,就做哪中营生,没有做一中就绝不做另一中的道理。”秦娘姨一边做绣活儿,一边说些掌故。
&esp;&esp;“那些女司出来的姐姐们,有一些绣活儿确实出众。她们原来在女司的时候,去给人家做老婆,虽说也有人真是实心眼儿,闲暇时候帮衬着男人,但更多还是为自己打算。除了敦伦、生育外,她们往往都自己做活儿,攒私房钱。”
&esp;&esp;“男子租妻要花不少钱呢,但这钱落不到那些良籍女子手上,全在女司了倒也不能说女司挣钱了,女司从小养着她们,她们租给人家了,饭食依旧有女司供应。真要说的话,朝廷原来也没打算从女司挣钱。”
&esp;&esp;“只是这苦了良籍女子,总得为自己打算罢!不然到了年纪,出了女司,可怎么办呢?”
&esp;&esp;“身为良籍女子,有女司管控,想要出去从事也没有机会。说来说去,还是拿一些小手工回女司做是唯一的办法。而众多小手工里,做女红的最多。就算大多数良籍女子都没机会学什么有传承的绣艺,也总有一小撮能出挑的。”
&esp;&esp;“我向她们学,真学了一些东西呢。”
&esp;&esp;红妃‘嗯’了一声,放下手里修改的差不多的舞裙。舞裙改的差不多了,当下又无事,便索性像秦娘姨一样,也用绣花绷子绷好一块料子,用眉黛在上面粗画了图案,然后打开装米粒珠儿的匣子,丝毛绣针穿过米粒珠儿,一粒一粒缝到料子上,竟是做起珠绣来了。
&esp;&esp;华夏是有珠绣的,钉缝珠宝在衣服鞋面上很常见,也有用小珠子拼成图案的,但这属于‘小道’,从来不是主流。以珠绣的方式,专门绣个什么,这都不见——华夏有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古代传承的优秀技艺极多,但就是因为好东西太多了,很多都只能做陪衬、籍籍无名。
&esp;&esp;正在红妃难得低头用心做女红时,外面廊下传来了王牛儿的声音:“拜见大王”
&esp;&esp;红妃抬起头来时,果然是预约这个时候来找她的柴琥。柴琥站立在那里,秦娘姨忙不迭起身去倒茶,而柴琥的小厮则是为柴琥除去最外面穿的披风。
&esp;&esp;等柴琥带着一阵寒气过来,见红妃竟然在做女红,一脸的惊讶:“今天日头是打哪边出的啊?竟然能见师娘子做针线。本王瞧瞧是什么玩意儿,值得你这样费心。”
&esp;&esp;“今日天阴阴的,不见日头呢。”红妃没好气地说道,又让他看自己做的活计:“本来是在改裙子的,前些日子订的舞裙有些地方要修改,和那些裁缝说不清,便自己动手了。做完了大王还未到,便起兴做了这个,做着玩儿罢了。”
&esp;&esp;“等做好了,剪下来做鞋面,又或者做个盖头,梳包髻时或许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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