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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可她的确被我撞到了,我匆忙说了句对不起,快步跑到街上。
&esp;&esp;我们街东头有卖糖葫芦串的,糖浆浇得刚刚好,透亮又红艳,就是价不划算,多买几串都能换只瓷碗了,晨起出门让北风吹昏了头,不知着了什么魔直接让人包了十串。街上冷清,我握着一把签子,山里红酸,嘴角被糖稀划破了皮,边往回走边掉眼泪。
&esp;&esp;小桃走下楼择菜,见我举着一堆糖葫芦哭了满脸泪,以为让人骗了钱,拉着我就要找奸商说理。
&esp;&esp;山楂壳嚼完了,我也不哭了,心里压满小石子,没法释怀。剩下的那些都给了小桃,怕她吃坏了牙,嘱咐她少吃,入了夜不能贪嘴,余下的先套个纸袋放进冰盆在窗户边上冻上。
&esp;&esp;小桃进了灶间,清水过了把菜,“老李他们今天都不来了,过了年再跟他们回个信吧。”
&esp;&esp;刀面刮擦锅沿,我心不在焉,“正好,咱们以后不在这了。”
&esp;&esp;小桃浑然不觉,问我是不是得迁店。迁什么店,楼上楼下能喘气的统共就俩人还迁店,我们这样的人家,换个地方就没人知道了。混口饭吃都不容易,还要处处提防别人。
&esp;&esp;“晌午出去一趟,以后别瞎挂门,我还没回来呢你先睡死了。”
&esp;&esp;小桃不明所以,以为我晚上出门就是要和江依住在一起的。租了辆马车,自己写好退租的文书,打算定好契便去南郊山上找老头把钱款退了,往后换个地方讨生活。是有些冲动,可我只想回家。
&esp;&esp;月明雪晴
&esp;&esp;行在山路上,马车尤其颠簸,路上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石砾和土块,有半程的工夫腾飞离地再重重落下,颠得我胃里翻江倒海,来之前没怎么吃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
&esp;&esp;叫车夫让马走慢一些,喊了两声无人应答,掀开帘子一看,车轓前面一片落叶都没有,只有一匹马甩开尾巴拉着我往前奔,前面是个拐口,朝里走山势层叠,往外看悬崖峭壁。此时马车一侧缰绳被木缘磨坏了,没等缓过神就被马儿向前疾驰时的起落力道彻底扯断。
&esp;&esp;车身从坡道上往下滚,轱辘不停车不停,我在里面颠来倒去,站都站不稳,迟迟不敢往下跳,直到车轴被坡道旁的一棵树拦住了去路。我贴在木板上,指甲缝被木刺划出了血。
&esp;&esp;彻底没了力气,耳旁全是枯草,风吹草动,吹进耳朵里就变成了轰鸣雷声。帘子掉了下去,山腰上有土道六七个,可惜我还没走到那么高的地方,前脚刚出轿窗,后脚滚落山崖。
&esp;&esp;人就是平日过得太安逸了,不到紧要关头半点危机意识也提不起来。跟大富大贵的人家比,过得确实不怎么样,但足够侥幸,除了家里不太好,遇到什么别的难事都能逢凶化吉。
&esp;&esp;这回没给摔死也是神迹,坡道一侧是个谷地,好在有树,恰巧过冬,谷底盖了几层枯树叶,平坦宽敞,东南两个角连着矮矮的青灰山脉,跌下来让枯叶垫了垫,化险为夷,土石堆里滚了两番只伤了一条腿。前几天太冷,周围植被挨了几次陈霜,草都是枯烂的,半软半硬,没伤到心肺,就是昏了太久,被冻醒后,再睁眼已经快要天黑了。
&esp;&esp;担心野地有狼,不敢生火,扶着树干勉强能走,于是就地歇下,拔了几片针叶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esp;&esp;想到前天这时候我还高高兴兴钻进棉花絮的被窝。倒在这荒郊野岭两三个时辰,别说棉花絮絮了,麻布都冻成一团抻不开了。
&esp;&esp;江依的被窝暖和,一压一个坑下去,一会儿不管它就又自己弹回来,两只手冻得没知觉,放在哪哪也被冰得没了知觉。福无双至,先前放在衣兜的东西全丢了,没东西贴身垫着,风就往骨头里钻,刚支出来的银票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esp;&esp;江依有时伏在桌案前写着什么,我好奇,凑过去看,并非刻意窥视,不知道她在记些什么。她立马护住册子,抬手推了我一下。我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沿上,胳膊环上她的腰,侧过脸靠在她背上。她那时忽然僵了一下,挺直腰板让我松开。
&esp;&esp;要是这会儿有人能抱着我就好了。如果江依能来找我,找到我,她说什么我都信,让做什么我都答应。
&esp;&esp;我摇摇头,只有小桃知道我出了门,当时没料到这么倒霉,出来去哪也没跟她说请。倘若真能得上天垂怜,再调个神仙下来救我一次,那才撞了邪了。
&esp;&esp;北风呼啸,树干上那点仅存的温度在天黑之后彻底凉了下去,我蜷成一个团,不知道手脚和土地哪个更凉。
&esp;&esp;大概困意上脑,闻到了淡淡的梅香,附近是几座荒山,一道烟都看不见,没有梅花林。我忽然一个激灵惊醒,有什么东西正往我这边靠近,远处萧森,一片灰暗,无路可逃,就近躲在大榕树身后,那阵声响越来越近。
&esp;&esp;我握紧一条树枝,踩在树干上腾空,伸手把枝条甩出去,能甩多远甩多远。狼狗看不到被大树挡住人,只能被声音吸引,可预想中脚步踢踏枯草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esp;&esp;我回头,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晃神间胳膊上松了力道。
&esp;&esp;“活着呢啊墨书文。”江依手里也攥着一个枯了的细藤条,她惊魂未定,慌慌忙忙绕到我身前,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和脸,顺着衣领用力扒住我的肩膀,又摊开摸过我的手掌对在月光底下,确认没流血才卸下力气哭着喘息起来。
&esp;&esp;真有神仙救我,隔着米闻到了她沐浴用的皂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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