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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2页）

&esp;&esp;景泰帝来探视太子，梁芳自然命人大开中门，恭恭敬敬的迎驾。

&esp;&esp;东宫的正寝宽大，景泰帝畅通无阻的进去，发现万贞居然和小太子在同一张床上安睡，不由一愣，问：“怎么回事？”

&esp;&esp;梁芳小心翼翼的解释：“殿下惊惧不安，必要依着万侍，才能稍安心神。然而，万侍肩背重伤，昏迷不醒，不能陪侍。圣慈太后便命人将她抬到床上，与殿下同寝。”

&esp;&esp;小太子高烧昏睡，却紧紧的拉着万贞的手指，屈身绻缩在她身侧，就像受惊的小鸟，躲在母亲的羽翼下。

&esp;&esp;万贞肩背负伤，只能俯趴在床上。头发虽然有宫人用香油珠粉细细的梳篦过了，但没有沐浴，终究无法完全去掉血腥气，血腥汗污的臭味，混着香油的气味，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

&esp;&esp;景泰帝犹豫片刻，揭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她身上的衣服为了查伤治疗，已经被医婆剪开除尽。光裸的身体，除了右肩背裹着的伤药纱绢外，自腰至腿各处，其余地方也遍布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青紫伤痕。

&esp;&esp;见到这伤，景泰帝仿佛也看到了面临刺客袭杀，万贞抱着太子跌跌撞撞的夺路狂奔，拼命逃出重围，险死还生的景象。

&esp;&esp;好一会儿，他才放下锦被，在床前坐了下来，见床边的桌上还放着柄弯刀，有些发愣，问：“这是什么？”

&esp;&esp;梁芳解释：“据接应的侍卫说，他们找到殿下之前，万侍正是靠夺了刺客的弯刀，才得以自保周全，等到接应。这刀，便是万侍自刺客手中夺来的。方才太后娘娘命奴婢端上来查看，忘了收起。”

&esp;&esp;景泰帝双眉一扬，既惊讶，又释然，喃道：“长得高大，果然力气不亏。要命关头，逃跑的本事比男人都厉害！”

&esp;&esp;他本来想笑话万贞一番，转眼间却看到她脸青唇白，气息微弱的昏迷不醒；而躺在她身边的太子，却因为高烧而小脸通红；脸色不同，但他们的眉眼，却透出了相似的难受。

&esp;&esp;景泰帝的气息一滞，又问梁芳：“太子和万侍，用药、饮食如何？”

&esp;&esp;梁芳回答：“太子昏睡前服药，饮了半盏蜜水；万侍则一直昏迷，至今水米未沾。”

&esp;&esp;景泰帝怒道：“医婆就不能设法喂水喂食？水米不沾，伤势如何能好？”

&esp;&esp;梁芳今天在鬼门关前打了几个转，实在被吓破了胆，全无平日的机灵百巧，景泰帝一怒，他就吓得骨碌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esp;&esp;便在这时，床上的万贞呻吟一声，似乎咕哝了什么。景泰帝顾不得发作，连忙上前几步，问：“你要什么？”

&esp;&esp;万贞浑然不知身外之事，更不会回答他的问话，双眉紧锁，闭着眼睛又喃了一句：“小爷，你要杀我？”

&esp;&esp;景泰帝刹那间如遇雷击，胸口莫名的生痛。他与万贞相识于市井，来往时她从不问他的身份来历，但却因为他的脾性而屡屡戏称他“小爷”，进而以此代指他整个人。

&esp;&esp;那时候他们的交情不涉世俗，虽然彼此常以讥讽对方短处为乐，但于本心来说，却都希冀对方能获得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务，不受红尘羁绊之苦。

&esp;&esp;然而到了今日，在皇权的诱惑之下，万贞却怀疑是他派人来杀她！

&esp;&esp;他想辩解，但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来。不仅是因为对昏睡者的呓语辩解毫无用处，更是因为，今日这场刺杀，虽然不是他直接授意，却也是他暗中纵容必然出现的恶果。

&esp;&esp;万贞也不知道究竟梦见了什么，紧紧地攥住锦被，牙关咯咯作响，好一会儿突然厉声大叫：“稚子无辜啊！”

&esp;&esp;寝殿内的侍从都吓白了脸，景泰帝的脸色阵青阵红，半晌，突然喝道：“御医呢？”

&esp;&esp;几名御医战战兢兢的过来行礼。

&esp;&esp;景泰帝摆了摆手，冷冷的道：“国朝惯例，王侯以上驾崩，当有妃妾殉葬！太子年幼，未有婚配。若有不幸，朕无处择女陪殉，便只能从侍驾者中择伴为殉！”

&esp;&esp;众人生恐真被点了去做人殉，都被吓得两股战战，浑身发抖。

&esp;&esp;景泰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顺手抄起桌上的弯刀，一刀劈在桌上，怒喝：“好生医治太子和万侍！他们活，你们活；他们死，你们殉！”

&esp;&esp;他怒到极处，恨不得将万贞拎起来对质一番。但万贞趴在床上，似乎全身残余的力气都被刚才那声叫喊抽空了一般，又沉沉的晕了过去，任凭御医怎么施针，都无法清醒进药。

&esp;&esp;她不是假装，是真有可能会死！

&esp;&esp;一瞬间，景泰帝只觉得心跳都似乎停了一下，竟然再也不敢站在这里，急步冲出了殿外。夜晚的寒风一吹，他才稍稍冷静，望着寂静的东宫，慢慢地说：“传令禁军，封锁东宫，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一应供给，俱在宫门前交接，若有谁敢轻忽怠慢，又或夹带禁物，擅闯宫禁，对太子不利，即以谋逆论处，夷灭三族！”

&esp;&esp;舒良凛然应诺，请轿长抬舆过来，小声问：“皇爷，今夜您宿居何处？”

&esp;&esp;景泰帝坐上肩舆，有些茫然的望着夜空下的紫禁城，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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