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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第1页）

&esp;&esp;也是冬日，正杀到激烈处，亭外忽然落下雪来，是那年的初雪。他们于是放下手中棋子，依偎在一处看外面雪景。宁辞半靠在他怀中，又偏过头去吻他，眼角都是温柔笑意，唇边有淡淡的银毫香气。

&esp;&esp;那场雪一直下到天黑，棋局就留在了这里。原想着日后在继续，连着几日，却一直没再找到机会。没过多久，那一世宁辞也病了，挨过那个冬季，春暖花开的时候，便去了。

&esp;&esp;往事历历在目，今又物是人非。

&esp;&esp;容炀坐下来，补全那盘棋，仔细数了子，轻声道：“你输了。”

&esp;&esp;没有人回答他。

&esp;&esp;若是宁辞还在会怎么办？大抵是瞪他一眼，飞快地去收了棋子，道，这局不作数，我们再下一盘只怕话没说完，他自己却又撑不住笑起来。

&esp;&esp;容炀单手撑着额，低垂着眸，半伏在冰凉的石桌上，自己也像一尊石雕了，周身一片寒意。直到火光在他面颊上投下阴影。

&esp;&esp;容炀偏头看去，那是天边升起的盏盏祈愿灯，映照着夜空。山下的百姓会求些什么，风调雨顺还是阖家安康？他曾求一个人平安顺遂，一生得偿所愿，为何到了今日，只落了个一塌糊涂的境地？

&esp;&esp;其实并不像，但容炀还是想起了那日。他忽然有些恼怒，他们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回忆，那样多好的，能把此刻衬托得如同炼狱般的回忆。但除了回忆他还能有什么呢？宁辞没了未来，他也没了，不是便只能守着过去，挨下去么？

&esp;&esp;祈愿灯越来越多，几乎要映亮半边天，容炀有些嘲讽地看着。心想能实现么，天道怎会遂人意呢？只是火光愈发明亮，影影绰绰间，竟然显出了远处一个模糊的轮廓。

&esp;&esp;容炀辨认了一会儿，忽地意识到那是镇魔台。

&esp;&esp;只那一瞬间，天魔的声音便又在耳边回响开了，或许从来没有忘记。

&esp;&esp;容炀不可遏制地又想起了镇魔台上发生的一切，真的可以让宁辞活过来么？此情此景之下，这句话仿若用蜜糖包裹住的鹤顶红，明知踏出这一步，或许就是万劫不复，却依然会被引诱代价吗？还有什么代价比此刻更难忍受呢？

&esp;&esp;容炀盯着襁褓中宁辞小小的脸。他若是不试一试，宁辞的生命便只能永远停在这里了他怔了半晌，良久，喉结上下动了动，缓缓地伸出手去。

&esp;&esp;一滴血从指尖被逼了出来，容炀沾着自己的血，手并没有颤抖。倒是永明灯的火焰，似乎摇晃了几下。但容炀未曾留意到，他只是极其缓慢而细致地在宁辞额间一点点地描下那个图案。当日明明只看了一眼，此刻回想起来，却是无比清晰

&esp;&esp;“星君。”

&esp;&esp;图腾快要绘完，一片寂静中，忽然传来白术的声音。如惊雷咋破，容炀似是刚回过神来一般，猛地收回了手，皱眉向外看去。却是白术领着几个侍从寻来了。

&esp;&esp;“何事？”容炀起身道。

&esp;&esp;白术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拿过狐裘与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冬日天寒，更深露重，山巅风这样大，您还是早些回宫罢。”

&esp;&esp;容炀不动声色道；“那便回罢，只是下次，你们不用来寻我。”抬手接过狐裘，却是裹了襁褓，径自越过一众侍从离开了。

&esp;&esp;容炀一直回到天枢宫中才低头去看自己方才未曾描绘完的图腾，却见宁辞额间一片光洁，血迹不见了。

&esp;&esp;他不知这是何种缘由，却也明白自己刚才实在是鬼迷心窍了，若是白术他们未来，指不定真的会去斩了镇魔链，放出天魔容炀轻轻呼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手指在方才描图的地方滑过，心中有些担忧。

&esp;&esp;左右思索，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囫囵一会儿，睁眼，却又是新的一年了。

&esp;&esp;岁除那晚的事，便如同一个疙瘩一样，一直鲠在容炀心中。此事无法与旁人说，他私下暗中翻阅不少古籍，也并没有查到任何记载。容炀只得想，大约是因为图腾未画全的缘故。

&esp;&esp;在这样辗转的思绪中，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七月半那日，阴司忽然有大批亡魂越过鬼界，出逃人世。

&esp;&esp;亡魂出逃，时有发生，本算寻常。但数量如此之多，却是记载以来

&esp;&esp;宁辞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听窗外隐隐打更声传来。只略微动了一动，便被身侧的人搂住了。

&esp;&esp;“醒了？”容炀掌间的温度透过中衣贴在他腰腹间，在略显寒冷的早春夜里带出一丝暖意。

&esp;&esp;“嗯。”宁辞握住他的手，嘀咕了一句，“怎么才四更天，感觉倒像是睡了一天一夜似的。”

&esp;&esp;容炀轻声道：“睡迷糊了罢，可要我去倒盏茶给你？”

&esp;&esp;宁辞摇一摇头，转过身，头埋在容炀肩窝，嘟嚷道：“不渴。”

&esp;&esp;“那便接着睡一会儿罢，左右再两个时辰，天也该亮了。”容炀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宁辞应了一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渐渐又睡了过去。

&esp;&esp;容炀却一直睁着眼，半分睡意也无。这确然是四更，但距离宁辞以为的时间，中途又过了两日。前日清晨，宁辞体内的魔气再一次发作，容炀用灵力暂时逼下去，又抹去他记忆，宁辞便陷入了昏睡中，一直到方才才醒来。

&esp;&esp;如今，距离镇魔链断，已经二十年过去。

&esp;&esp;二十年前，宁辞刚刚转醒后，容炀其实并没有在他体内探查到魔气。

&esp;&esp;只是他心里了然，表面无碍，但事情定然是有异。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隐瞒下来，连夜将宁辞送下山去找了户人家藏好，又另寻了个刚出生的死胎带回堂庭。

&esp;&esp;因着一向是容炀亲手照看，侍从们并没有发现孩子已经被换掉了。如此又过了三年，天魔一事，虽然始终让其余星君不安，但由于一直没有动静，渐渐地，戒备的确松了一些，甚至一度怀疑，是否是被镇魔台的罡风所灭了。只有容炀明白，自己一直抗拒的猜测，只怕是作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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