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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朱翊深道:“拉弓需要力气,还要长久的练习。你到时若想猎只动物,我帮你便是……”她刚才不过拉了弓,还是他使的力气,掌心尚且留下一道红痕,实在是太娇气了。不过也是他跟母亲养出来的,以后嫁的也是他,娇气便娇气吧。
&esp;&esp;若澄却真的生了几分兴趣,跟着朱翊深,有模有样地学起动作要领。她发现没有朱翊深帮忙,别说射出箭,连拉弓都是件难事。这世上要想做好任何一件事,不下苦工都是不行的。她研习一门书法,已花费了全部的心血,这人不过比她年长几岁,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将这些东西都一一学好?
&esp;&esp;除非是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
&esp;&esp;朱翊深用的那把弓黑沉沉的,看起来就很重。若澄看到他射出一箭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右手的手肘。
&esp;&esp;“是不是牵扯到旧伤了?”若澄连忙问道。
&esp;&esp;“无事。”朱翊深握了握拳头,手肘处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他的眸光沉暗,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潭。他这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不惧疼痛,只是不能忍受形如残废的自己。前生这个仿如魔咒一样困扰他的心结,到了今生还是无法彻底解开。
&esp;&esp;他又要尝试拉弓,若澄立刻拦道:“不可以!你的手还没恢复如初,强行引弓,恐怕会加重伤势。你刚才说行猎不过是玩乐,既是行乐,你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来日方长,总有法子让它慢慢好起来的。今天咱们就不练了,好不好?”她轻摇朱翊深的手臂,目光中含着哀求和关切。
&esp;&esp;本来这种时候,连李怀恩都不敢劝的,生怕触怒朱翊深。他的内心世界固若金汤,绝不许人碰触。但在若澄说完这番话以后,朱翊深竟然垂下弓,未再坚持。
&esp;&esp;若澄回头对李怀恩说:“快去请个大夫来给王爷看看手。”
&esp;&esp;李怀恩应是,连忙躬身退去。
&esp;&esp;大夫很快就来了,给朱翊深仔细检查之后说道:“王爷的手伤的确还未痊愈,不能操之过急了。那铁弓实在太重,反而会加重手臂的负担。王爷可先挑选轻便一些的弓箭,等到适应了,再逐渐增加重量。这世间万事万物的生长皆有规律,应当顺应,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esp;&esp;若澄在旁边不住地点头,然后看着朱翊深,直到朱翊深应了大夫,她才松了口气。
&esp;&esp;大夫又给朱翊深扎了几针,留下一瓶舒筋活络的药油,并教了怎么使用之后,才挎着药箱离开了。
&esp;&esp;若澄看着朱翊深微微有些红肿的手肘,想象不到当初摔断的时候该有多疼。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能提重物,亦无法拉弓练剑,内心又该有多煎熬。就像雄鹰被折断了翅膀,可害怕被人看见,只能自己躲起来舔舔舐伤口。这个人,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esp;&esp;她走过去,俯身抱住朱翊深,轻声说道:“哥哥以后若是疼或者难过,一定要告诉若澄,不要自己忍着。”
&esp;&esp;朱翊深愣了一下,只觉得抱住自己的身体无比温暖有力,目光一柔,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明明还那么小,却仿佛他才是脆弱的那一个,她想拼劲全力地去守护他。
&esp;&esp;她身上甜甜的茉莉香气,像是一场春雨,点点滴滴地落进了他的心里。
&esp;&esp;
&esp;&esp;这日,朱翊深给朱正熙讲完课,恰好宁妃驾临东宫。朱翊深知他们母子定有要事相谈,便向朱正熙告退。从东宫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宁妃。宁妃含笑道:“晋王教太子辛苦了。”
&esp;&esp;朱翊深行礼:“这是臣弟应该做的。”
&esp;&esp;宁妃微微颔首,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晋王教了太子之后,太子的确是乖顺了许多:“听说九叔明年要立王妃。等宗人府定下日子,务必让我知道,我好送上贺礼,聊表心意。”
&esp;&esp;宗人府管皇室诸务,婚丧嫁娶等大事还要协同礼部来办。等讨论几个来回,定下黄道吉日,怎么样也要到秋天了。何况以若澄的出身,想必中间还得横生些枝节。
&esp;&esp;“宁妃娘娘有心了。臣弟先告退。”朱翊深拜了拜,转身离去。
&esp;&esp;宁妃看着朱翊深离去,怅然失神。她既期望这个人将来能够真心地辅佐太子,又担心他会是太子最大的威胁。她从皇帝那里听过当年先皇请高僧给晋王批过命格的事。“飞龙在天”这四个字,一直都是皇帝的梦魇。
&esp;&esp;而且那年她随还是鲁王的皇帝进京,无意中听到宸妃身边的宫女说起,先皇欲册立朱翊深为太子,但宸妃跪求先皇收回了成命。先皇的九个儿子,有的羽翼已丰,有的外戚强大,只有宸妃——这个孤立无援的母亲设法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儿,不被皇位之争所伤。
&esp;&esp;然而纵使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朱翊深也未能在皇权之战中幸免。如今战战兢兢活着的晋王,敛了一身光芒,如沉到深海里的宝珠。那一身可定天下,可安江山的本事,也变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不知宸妃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是否后悔当初先皇在世时,没有奋力一搏?
&esp;&esp;宁妃倒不是同情朱翊深母子,而是同为母亲,她也要守护自己的儿子。但她比宸妃幸运许多,她的儿子也比朱翊深幸运。
&esp;&esp;怕就怕,有一日那条真龙重回九天,翻云覆雨。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命。
&esp;&esp;“母妃,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看什么呢?”朱正熙从宫中走出来,好奇地探了探身子问道。
&esp;&esp;宁妃收回目光,慈和一笑:“没什么。”
&esp;&esp;……
&esp;&esp;朱翊深在狭长的夹道里走了几步,一直觉得身后有道目光追寻。他大概能猜到是东宫门前遇见的徐宁妃。作为太子的生母,难免跟皇帝一样,担心他这个皇叔要夺走太子的东西。
&esp;&esp;但这皇位,还真不是人人都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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