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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第2页）

&esp;&esp;“母后当初在父皇面前一力举荐儿子，只是为了将明望推出朝堂之争，免得他在这其中浮浮沉沉受这么多气，您还说自己不是偏心？不过母后好心没能得到好报，不仅兄弟阋墙，连您也被软禁了。”元徽帝在殿内踱步，语气冷漠至极，不像是对亲生母亲讲话，更像是面对仇人。

&esp;&esp;太后坐在椅子上，一副气得快要背过气的模样，一旁的宫女正在替她抚着胸口顺气。

&esp;&esp;“坐上皇位的可是你，手握大权的也是你……你这个……这个逆子……我要偏心也是偏向你！你反而忘恩负义，来指责哀家……”

&esp;&esp;几个宫女小声劝着“太后息怒”，急急忙忙地倒茶送水。

&esp;&esp;“我是逆子？”元徽帝冷笑一声，连称呼也顾不得了，“对，我就是没本事，可谁叫我是先帝嫡长子呢？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我的，原本我登基之后想给明望指个偏远封地，是你一直阻拦，才让这个祸害留在了京中！你是先帝的中宫皇后，自该懂得嫡庶长幼在这宫中有多重要，你怎能重幼轻长！”

&esp;&esp;怒气积累到最顶峰时，一声清脆的响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esp;&esp;皇后头上的金簪正在地面滚动，刚才便是这只金簪掉落时发出的响声。雍容严妆的年轻女子抬起手来，面无表情地摸到了插满珠翠的发髻，又抽出了一只珠钗，如同投喂鱼食一般往外一抛。

&esp;&esp;元徽帝看着将头上珠翠扔了满地的皇后，低声骂道：“……行止疯魔。”

&esp;&esp;文英殿内安静了，只听得见金银玉石落地的悦耳之声。

&esp;&esp;直到发髻上只剩一根没有点缀的雕花镂空金簪，皇后才停下来，垂眼看着地上的华贵狼藉，开口道：“这支簪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其他的都还给你们明家了。”

&esp;&esp;太后神情很不好看，倚靠着宫女斥责道：“皇后，怎可失仪？”

&esp;&esp;“……反正现在大难临头，皇帝都快走投无路了，我这个皇后也只剩最后几天日子，一些事情终于可以说出来了。”皇后冷笑一声，抬眼看向那对母子，“太后，您当初的确错了。”

&esp;&esp;“你说什……”

&esp;&esp;“但不是错在没能将贤亲王赶出宸京，而是一开始就该力保贤亲王登上皇位。”皇后毫无惧色。

&esp;&esp;元徽帝长眉一竖，“皇后，你说什么？”

&esp;&esp;女子仿佛没察觉皇帝的怒意，又道：“最像先帝的，其实是贤亲王吧？陛下知道自己输在哪儿吗？因为您就是一个养尊处优不思进取的废物，先帝打下的江山给您，但您守不住。守不住就该换有本事的人来守，贤亲王就比陛下有本事，至少他该狠心的时候毫不优柔寡断，连亲生儿子都能当他的棋子。”

&esp;&esp;元徽帝站在原地，气得额头上青筋浮起，捏紧了拳头却没有动作。

&esp;&esp;皇后身为他的枕边人，以往的恭顺都是身不由己，但对于他的痛处却是最为清楚的。见他这副模样竟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继续道：“太祖是你们明家最有本事也是最狠的一个人，把孩子当成狼崽子来养，精挑细选想挑出一个最凶狠的，偏偏……偏偏在最后关头看走了眼……挑了一只鬣狗出来当皇帝……多好笑啊，一只鬣狗……”

&esp;&esp;“你再胡言乱语，”元徽帝咬牙切齿道，“朕割了你的舌头。”

&esp;&esp;皇后收敛了笑容，冷冷抬眼看过去，“你敢自己动刀吗？你要是有这份胆量，如今也不会被困在此处了。”

&esp;&esp;殿内没有侍卫，自然也没有刀剑，元徽帝环视一圈都没找到能用来砍人的东西。然而皇后已经转过了头，没再理会他，而是看向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目光空洞。

&esp;&esp;“可是我的孩子也姓明……”她喃喃自语，“我本可以将他教养成明家我带你走

&esp;&esp;季别云策马狂奔赶到了悬清山，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厌恶过通往悬清寺的山道，每一级石阶都像是天堑，将他生生拦在悬清寺外。

&esp;&esp;回京后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体力又耗得差不多了，他气喘吁吁地登上最后一级，看见了紧闭的寺门。这群没心没肺的和尚蠢到没边了，竟将自家住持给关了起来。

&esp;&esp;他带着一身怒意，没理会右卫士兵的阻拦，直接将虎符拿了出来，“宁远将军季遥，请各位让一让。”

&esp;&esp;虎符的震慑力比什么话都强，士兵向两边退开，让出了偏门。季别云不想敲门，也不甘心做贼似的翻墙，握紧了却寒刀疾步上前，朝着厚重的门板飞起一脚，直接粗暴地踹开了。两扇门往里打开，断掉的门栓落在地面，在一片寂静中尤为突兀。

&esp;&esp;季别云在众多目光中泰然自若地跨进了门槛，一身戾气地朝里走去。

&esp;&esp;还没到落日时分，天色却暗了下来，头顶厚重的云层不堪重负般压得极低。他在昏暗的天光里放眼望去，前面的一片佛殿安静至极，以往在殿内侍奉诵经的和尚也都不见了。

&esp;&esp;他似有所感一般抬头，看向寺内地势最高处——戒堂。

&esp;&esp;避开空旷的佛殿一路朝上走，狭窄陡峭的石阶引着他朝热闹处一点点靠近。

&esp;&esp;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见了活人，零星几个年轻和尚站在山道上，引颈朝上面望去。季别云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直到与那些和尚擦肩而过，他们才注意到他的到来，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阻拦。

&esp;&esp;越往上走人便越多，除了那次千僧会，季别云还没有看见过这么多和尚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受过戒，都穿着僧服戴着佛珠，但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容神情各异，有看起来皈依了佛祖所以无欲无求的，也有人尚且控制不住表情而露出戒备。

&esp;&esp;他穿过人群，仿佛被沉闷的焚香味道裹住，那些人的脸让他对悬清寺突然感到陌生。

&esp;&esp;谁都和观尘不一样。

&esp;&esp;季别云在僧众里格格不入，堂而皇之地将刀带了进来，每个人在看见他之后都没能下定决心阻拦，最后全部会让出路来。

&esp;&esp;他想，自己在悬清寺里应该是有了名的，有名在与曾经的大弟子、现在的住持相交甚密，暧昧不清。他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无论是在寂寂无名之时，还是到现在已经领兵平叛过，他都从未停止在这片净土上为非作歹。

&esp;&esp;若佛祖显灵，他应当是要被抓回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的。

&esp;&esp;他越想越是暴躁，紧抿着唇，加快了速度往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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