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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第2页）

&esp;&esp;倒也不是不想说，主要是为难，盛席扉摸不准秋辞的意思，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是……”

&esp;&esp;“能给我讲讲吗？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你条件这么好，又不是单身主义，创业以后身边没什么女生还可以理解，但是以前应该有过校园恋爱吧？”

&esp;&esp;盛席扉仔细看秋辞的表情，真的只有好奇，没有丝毫的试探和嫉妒，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esp;&esp;“有过……就一段儿。”

&esp;&esp;秋辞笑了，“真就一段儿？不可信。”

&esp;&esp;“真的！我以前对女生犯怵。”

&esp;&esp;秋辞狐疑地看着他，想起初中那会让看到他在自己教室外那个旁若无人的空气投篮，觉得他不可能有过腼腆的时期。

&esp;&esp;“真的！”盛席扉有点儿着急，不想被误会不诚实，“我小学不是干过一件特蠢的事儿嘛，把一个女生当成我同桌，搂着人家走了三层楼。那会儿都六年级了，大家都懂点儿了，就一直起哄我俩，挺不好的，我那会儿脸皮也薄，被起哄就害羞，不敢说什么，好像一说就更坐实了，就尽量跟人家保持距离。后来上了初中，那个女生倒霉，又跟我分到一个班，因为初中班里有以前小学的同学，我怕之前那事儿再传开，就继续跟那个女生保持距离，一句话都没说过。但是突然有一天，那个女生跟我表白了，我整个都懵了，稀里糊涂拒绝以后又一通道歉，最后那女生哭着走了。我就感觉更对不起她了，以后对女生就更犯怵了，直到上了高中才好一点儿，但是高中那会儿学习紧了，我又一直捣鼓我那些编程什么的，没精力搞别的。”

&esp;&esp;秋辞听得津津有味的，点评道：“你小时候傻乎乎的。”

&esp;&esp;盛席扉松了口气，也笑起来，“是傻。当时有关“爱”

&esp;&esp;秋辞经常思考和“爱”有关的事。

&esp;&esp;一个人类的母亲倾尽一切资源教育她的孩子，和一头母狮倾尽一切努力喂养她的幼崽，是同一种爱吗？一个人类母亲因为她的孩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将他逐出家门，和一头母狮将她将要成年的孩子逐出领地，是同一种形式的把爱收回吗？

&esp;&esp;他从小就有奇思妙想，吃晚饭时跟着爸爸妈妈看新闻联播都能引发他的联想。有一次他假想自己和新闻里的小孩一样是在医院里被抱错的，然后他惊恐地发现，如果这是真的，他没法确定爸爸妈妈知道后是否还会爱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生活在恐惧中，还没上学的小孩子，五官都没定型，经常拿着全家人的合照对着镜子紧张确认：眼睛像妈妈，嘴巴也有点像妈妈，耳朵很像爸爸，还好，还好。

&esp;&esp;后来上了小学，看了一个科幻儿童故事，那个假想便掉转过来，变成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比他更听话、考试不会因为粗心丢掉一两分、练琴永远不嫌烦的克隆人出现在他家里。从基因上讲，那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所以能管他的妈妈叫妈妈，管他的爸爸叫爸爸。他先是惊恐地发现，他的爸爸妈妈一定发现不了他被掉包了；再长大两岁，那种恐惧变得更深刻，因为他意识到，比起他，爸爸妈妈会更爱那个更听话更完美的“他”。

&esp;&esp;在美国的时候，每年夏天，家家户户的邮箱都会被塞进一个宣传小手册，告诉人们鹿的交配季节到了，在公路上开车时偶遇野生鹿的概率会大大提高，提醒人们正确应对。

&esp;&esp;鹿那么胆小的动物，听到汽车的声音、看到车灯都会惊惧不已，为了交配竟也敢穿梭于车流之间。为了交配，最温顺的食草动物都能和同类拼死相搏。

&esp;&esp;个体的生存本是生物最大的本能，但似乎有两件事总能让一个高等生物舍生忘死：一是母兽对幼崽的关怀，一是雄性想要交配的冲动。这两者在人类的语言中都被叫做“爱”。

&esp;&esp;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古今中外的文艺作品最永恒的主题无非两个：一个是谁都躲不过的死亡，另一个就是谁都想拥有的爱。

&esp;&esp;也许这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爱能与死亡抗衡，于是也只有爱能抵挡住人生被剧透后的荒芜。

&esp;&esp;可把这答案总结成话后，听起来竟又如此庸俗。

&esp;&esp;越对语言爱之深切，就越痛恨其无能。

&esp;&esp;秋辞从来都不是维特根斯坦的拥趸，他从不相信从说到听起码要打两遍折扣的语言能标注他世界的边界。

&esp;&esp;但现在他必须得承认了，那个字在他的世界以外，所以他的语言够不到它。

&esp;&esp;他没法依照约定俗成的礼节回复一句：“我也爱你。”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

&esp;&esp;“对不起。”这是秋辞在心里对那句话的回答。

&esp;&esp;盛席扉没发现自己有需要秋辞说抱歉的地方。他高兴得很，自己没忍住说出了那句话，而秋辞没跑，真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