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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并不是来找你的。”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这就走。”
黎忆玮一把摘下棒球帽,露出乱蓬蓬的头发,刻意仰起了头盯着他:“你以为我这样自恋?以为你是来找我的?陆总是大忙人,耽误了您这几分钟,好走不送啊。”语调拖得长了些,转身就走。
陆少俭也没耽搁,发动了汽车,心底更加恼怒,似乎恨不得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所谓的冤家路窄。
杂志社的编辑们传看着手里的广告宣传画,某著名国画大师的作品,一整套的图片,精美如同出版的画册。有人低低称赞了一句:“真不错。”又有老编辑调侃:“能住上才算真的不错。”引起一片轻轻的哄笑声。忆玮将图片放在一边,又有些疑惑的翻了翻手边的几本同类的杂志,抬眸看了一眼费邺章。
散会的时候费邺章喊住她,靠在椅背上,对她一抬眉眼:“丫头,对我有话说么?还是有些不满?”
她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
费邺章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俯身对她说:“我并不是狷狂清高的名士。现在这个世界,牺牲折损一些东西,可以省很多气力。”
她点头表示理解,一言不发,其实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多几页广告并没有关系,反正乍一看还像是名画欣赏。只是恼恨自己心底存着的小小想法,陆少俭独独找上了这本杂志,这是表示什么?挑衅,或者别的?随手一拖,椅子在地板上滑出了尖锐至极的一声声响。她有些不好意思,和费邺章一起离开会议室。
“过几天和嘉业公司的人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来?”其实杂志社并不算人丁兴旺,一帮人全去也凑不满一桌。
忆玮想都不想的摇了摇头:“不了,今天和王老通了电话,我这几天会去找他。把已经整理出的一部分讲稿给他看看,我怕来不及。”
不知是谁在院子里的大水缸里放上了一只嫩黄色的玩具小鸭,绿叶映衬之中,嫩嫩的一团,颇添了几分童趣。
他半打趣儿的问她:“真的不去?”
忆玮低着头走路,顺口就说:“老费,你废话还真忒多。”
老费是同事之间提起主编的行话,本就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意在讽刺主编的少年老成。忆玮顺口说了出来,反应过来,才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却站住了,似笑非笑,因为是在阳光下站着,眉目清晰俊朗:“丫头,没大没小。”
她也站住,笑得生机勃勃,“你以为我不敢去么?
“我只是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
再亲密的关系,只怕现在也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吧?可能像是被激怒了的小孩,连带着迁怒起旁人,于是恶声恶气:“前男友,现在冤家路窄。”
费邺章一愣,哈哈大笑:“难怪。他可不像你这样孩子气。”
其实没什么,对方请客的是广告部的几个人。吃得也是斯斯文文。互相敬酒的次数寥寥无几,反倒可以放开了吃,这很合忆玮的胃口。只不过在喝汤的时候听到费邺章问小陈:“你们陆总最近在忙什么?”
都是一干年轻人,说话并不拘束,小陈笑嘻嘻的说:“陆总啊……陪女朋友吧。他不大爱应酬,一般也都推给下面的人做。”
忆玮再给自己盛了一碗,低了低头,却发现实在避不过身旁男子的目光,郁郁的放下了碗,稍微有些不悦。有人上洗手间,稍稍有些混乱,费邺章凑近了忆玮耳边,低声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她皱皱眉,知道他在看玩笑,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还击,却发现门又被推开了。来的人这样面熟,以至于她呆呆的抬起头,毫不设防的望进他的眼睛。
她和费邺章还维持着颇为亲密的私语姿势,陆少俭却笑得更加温和淡然:“真不巧,赶了两场,过来敬敬各位。”他转开目光,先向费邺章点了点头。又举了杯,一个个的敬酒。走到了费邺章身侧,轻轻碰了碰,叮咚的脆响,简单的说了句:“合作愉快。”
轮到自己了,忆玮浑身不舒服,刚想站起来,却被他轻轻伸出手按住肩,语气温柔:“坐着就行。”忆玮一下子有些发懵,一只手还拿着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唇,“嗯”了一声。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微微一凛,径自干了半杯,走向下一个人。
一圈敬下来,他连菜都没吃一口,就匆匆离去。有人说了句:“你们陆总酒品不错啊。”
忆玮嘴角微微一勾,心想就这人也能叫做酒品不错?以前在大学同学聚会,他明推暗拉,总是把自己当挡箭牌,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喝醉出丑。现在果然换了一副面孔,连转身都镇定沉着。
吃完就散了,她又回了趟杂志社,取了些资料。坐在车子里看看时间,因为喝了些酒,又晚了,昏沉的有些瞌睡。
忆玮走到门口,才拿出钥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门还开着一条小缝,隐约透出了淡淡灯光。她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这样粗心,早上离开的时候门和灯都没有关上?又怕有贼,忍不住就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求助,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又常常迷糊得忘这忘那,万一乌龙一场,倒是真丢脸。于是大着胆子推开了门。
她长长嘘了口气,是厨房的灯开着。大概是早上黑灯瞎火找面包的时候忘关了。
在玄关把客厅的大灯打开,顿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自己那个半新不旧的沙发上蜷着一个男人,半条腿还耷拉在地上,显得分外修长。侧脸向着沙发里边,像是睡死了一般。一屋子的酒气,忆玮立刻知道他是喝多了,醉得起不了身,走到他身边,蹲下,摇摇他肩膀。
陆少俭颇为孩子气的甩开了她的手。她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男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走进厨房去给他倒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样说来,这个人果然还是背着她搞了一把钥匙。估计这次醉得七晕八素,于是自然而然的忘了。
她连水都不倒了,又转回他面前,半蹲着,看着他凌乱的头发,模模糊糊露出了的挺直鼻梁。稍微一犹豫,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他难得这样子,像是怕疼,微微缩了缩头。
黎忆玮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又一点点抬起头去看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她一直是直脾气,吵完之后后转眼就忘。而陆少俭不像她这样,她几次追着他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想了半天,慢悠悠的说:“与天斗,其乐无穷。”
小斗可以怡情,可是他们这样无休止的斗,终于还是倦怠了下去。如今他这样若有若无的举动,就算是酒后的真情泄露,她竟一点点的起了尴尬的心思,分明还有浅浅的眷恋。
忆玮站起来,想把他弄到房间去,才碰到他的肩膀,门口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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