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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来自柯成的秘书。他曾接过那人的名片,保留下电话号码。而这句语焉不详的话,是借由谁的口中说出,似乎也再明白不过。
&esp;&esp;谢白景的眉毛猛然拧起。
&esp;&esp;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就给柯江拨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通了,然而对面却一直无人接听。这很难得,柯江一向巴不得他能主动联系,只要是他发去的信息、拨打去的号码,几乎都能得到秒回的待遇。
&esp;&esp;等待接听的嘟声不断响起,谢白景目光沉沉,将通话挂断。他沉思几秒,敲了几个字,回复那条短信:报酬?
&esp;&esp;对面亦很快回复:柯总会择日与您面谈。
&esp;&esp;谢白景按兵不动地回答:谢谢柯总。
&esp;&esp;那边不再有消息。这是柯成一贯的倨傲,不像柯江,柯江想要的东西就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怎样都会拿到手,而柯成的倨傲中总带有一股胜券在握的自信,等待别人自己送上门来。
&esp;&esp;年轻人的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最后搁在茶几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他陷入思索,然而没过多久,响起开门的声音。谢白景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起身往玄关处走——在往常,他只会坐在沙发上等待男人自己过来,仿佛这样能显得他不那么急切。
&esp;&esp;谢白景愣住了:“你……”
&esp;&esp;柯江笑嘻嘻地站在门口看他。他的头发有些乱,有一边脸颊是肿的,嘴边破了一点儿。一向最看重穿衣的人,此刻衣服都皱巴巴得凌乱着。
&esp;&esp;“等急了?”柯江漫不经心地,他的声音有些哑,“刚在开车,我看快回来了,就没接电话。”
&esp;&esp;谢白景走近两步,才能看得足够清楚,男人的脸是被人打肿的!顺着一边面颊至破了的唇角,看得出来被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就连笑都不怎么自然,只提提唇角,谢白景最偏爱的那浅浅的小窝都不敢牵扯出来。柯小少爷往日里是怎样的矜贵又体面,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怕不用昂贵的正装来矫饰,他也能体现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度,这还是头一次在谢白景面前展现得如此狼狈。
&esp;&esp;谢白景难以言喻自己的心情,他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怒意乍然涌现,声线发紧:“怎么搞的?”
&esp;&esp;柯江讲得轻描淡写:“我爷爷打的。”
&esp;&esp;事实上,柯老爷子雷霆震怒,岂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esp;&esp;老爷子往他脸上直接甩了个巴掌,甩得柯江眼冒金星;再哆哆嗦嗦拿起多年未使、平日只充充样子的乌木手杖结结实实往他背上狠捶一击,让柯江双膝直接往地上撞,发出闷闷一声响,痛得脸都白了,连柯嫂都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相比之下,柯父的暴跳如雷都显得小巫见大巫。这是柯家老宅子近十年来闹得最过的一次,四五个护工全围着老爷子,还有一个多出来的给柯父留着以防万一,医疗团队都已经准备就绪,而柯老爷子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怒斥一声:“孽障!”
&esp;&esp;柯江跪着,一声不吭。
&esp;&esp;骂过这一声,老爷子又乍然不说话了。柯江却开始慌张,他抬起眼睛偷看,生怕老人真受了刺激。柯老真似是气狠了,由护工在旁安抚,闭眼不言。轮到柯父开口,将他从不学无术至在外泡男人的事迹一一批斗,仿佛骂的不是他儿子般。他们父子情寡淡,自小都未得过爸爸一个正眼。柯父甚至还恨恼,当年若不是柯江的生母企图攀利、瞒着他生下柯江,他也不至于留下这样一个污点。到了这样的场合,柯父只觉又气又恨,想起平日里外面的流言蜚语,骂得毫不留半点情面:“你真是和你妈一样,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这么大的人,心里半点数都没有,我们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
&esp;&esp;然而哪怕柯父提及他生母,柯江却仍不顾及他,只置若罔闻地望着老人,哑着声说:“爷爷,我就干这一件坏事,好不好?别的事,我都能按您说的做,就这一件……”
&esp;&esp;“滚出去。”柯老一字一句地,却重若千钧,“就当我没你这个孙子。”
&esp;&esp;柯江眼睛当即通红。柯成试图参与进来以兄长身份冷嘲热讽,受老人一个眼神而噤声。而柯江踉踉跄跄站起来,他的脊背受了一棍,僵硬地直着,指尖轻微地发着抖。老人冷眼瞥着他,竟丝毫不动容,只平静道:“柯江,你该吃些苦头了。再告诉你那小明星,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esp;&esp;柯江一惊,猛然望过去,却被几个佣人搀扶着,虽态度还客气,但仍然动作强硬地将他赶出了老宅。他孤独一人站在门外,一人将他的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他面前,下车后将驾驶座让给他,彬彬有礼地:“柯老吩咐,不准再让您进宅子一步。柯小少爷,您请回吧。”
&esp;&esp;祖父的愤怒与失望压在他头上,几乎喘不过气。他心中百感交集,种种杂乱的想法混在一块,最后却还是落在了谢白景身上。他有些隐隐的惶恐,不知道老人那句好日子到头是什么意思。不论怎样,哪怕是被赶出柯家,哪怕身上的东西都被收回,他还留有只写了自己名字的资产,也还能过活,只是不能如从前潇洒。可谢白景正在往上走的时候,虽然他提前做了些准备,但现在又觉得还远远不够。
&esp;&esp;谢白景几乎控制不住抬高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
&esp;&esp;他止住声,浑身已有薄薄的怒意,嘴唇抿住,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沉沉地看向柯江。柯江忙解释道:“没事的,宝贝,许多合同都签了,团队那走的我的账户,应该不会对你有太大影响。”
&esp;&esp;谢白景无心去解释,他此刻并不关心自己前途如何,而是对柯江这样贸然出柜、还挨了顿打的行为感到没由来的怒意。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但这个时候已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拉住柯江的手腕:“去医院。”
&esp;&esp;柯江心有些酸,面色苍白,固执地原地不动:“我也没想到老爷子会说那种话,但他也不是迁怒的性格,应该不会……”
&esp;&esp;“柯江!”谢白景回首看他,声音中的怒意已掩饰不住,满脸风雨欲来之势,简短而不容拒绝,“去医院。”
&esp;&esp;谢白景简直怀疑眼前的男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连走路的模样都是僵着的,腰都弯不了,竟然还打算拿出钥匙自己开车。他甚至想到柯江背上会不会被打得内脏出血?脊椎有没有受伤?回想起这人是在夜里独自一人开着车从柯宅过来,谢白景几乎头皮发麻。他叫了一辆车至楼下,载着二人往医院去。谢白景始终话不多,而柯江偷偷瞥着他,亦抿着唇,沉默着。
&esp;&esp;柯家一直雇有固定的医生,柯江去这种大型医院的次数寥寥无几,全靠谢白景跑前跑后。谢白景已小有名气,外形又颇引人瞩目,有不少人悄悄望向他,甚至举起手机来拍摄。可他却半点遮掩也没有,毫无异色地来去匆匆,为他挂号、送进诊室、送去拍片取药,与任何一个病患家属无异。一通检查下来,幸而柯江还未伤得太严重,只是面上的红肿应当会肿些日子,背后由手杖打的地方,也有一道极其明显的淤血。谢白景站在一旁,看着柯江衣服脱下给医生检查,露出光裸的白皙脊背与突兀的伤痕,手都无所觉地下意识攥紧。
&esp;&esp;从医院出来,已是凌晨。两人无言地坐上出租车,柯江先开的口:“去滨江公寓。”
&esp;&esp;那并不是他们平日里住的地方。谢白景没有说话,任由柯江带着他下了车,轻门熟路地刷卡进门,乘电梯。滨江公寓是较老的高级公寓了,虽然地段很好,但相比之下已不如s城里其他新兴的豪宅。谢白景猜到今晚要留宿在这儿,可不明白为什么不回距离不算太远的家里。而当柯江推开门时,谢白景顿时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同。
&esp;&esp;并非是寻常奢华而冰冷的装修,里面的所有家具与摆设都告诉客人,这里是一个人的家。所有的地方都似乎有着柯江的影子,东一条颜色跳脱的羊毛毯,西一盏极其简约的立地灯,杂乱摆放的抱枕,茶几上堆了三四本书,客厅阳台里一座柔软的秋千吊椅,柜子上摆着奇怪的小工艺品,旁边又贴着前几年流行的游戏海报。这里没有固定的风格,而是主人经年累月,像小松鼠收集松果般将喜欢的东西抱回家,装点出的自己的空间。柯江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带着谢白景逛这间房子:“这里是主卧…这里是游戏房,我新装了一台电脑。这里本来做次卧,一直空着,我改成你的书房了。”
&esp;&esp;谢白景:“什么意思?”
&esp;&esp;柯江乍然回身,有些局促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递向谢白景。
&esp;&esp;手心摊开,里边是把钥匙。
&esp;&esp;“这儿,我从没带人来过,徐立他们都没能长待过。”柯江莫名地有些手足无措,手僵硬地伸在半空中,半边被人打下的脸还滑稽的肿着,假如不是他这模样太呆,甚至郑重地像是求婚,“我的第一套房子,只属于我的房子。你愿意住进来么?”
&esp;&esp;他更像是将一颗柔软滚烫的心摊开来,笨拙地问眼前的年轻人:你愿意住进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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