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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驷有些动容，却又问道：&ldo;倘或你助了别人，到你需要帮助时，依旧无人助你呢？&rdo;芈月道：&ldo;臣妾知道这种事不能斤斤计较，有付出未必有收获。但是臣妾种十分因，或可收一分果。若是一分因也不种，那自然是无果可收了。&rdo;秦王驷看看芈月，怔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扔下棋子，站起身来，走下步廊，小内侍为他穿上鞋履。芈月见他一言不发，便向外走去，心中正自惴惴不安，却见秦王驷穿好鞋履，回头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道：&ldo;寡人会派司马错出使赵国。&rdo;芈月一怔，顿时笑靥如花，盈盈下拜：&ldo;多谢大王。&rdo;秦王驷摆了摆手：&ldo;你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季芈，你很好。&rdo;说着，他头也不回便去了。长巷寂静。芈月披着厚厚的大衣，带着女萝走过长巷，进入引鹤宫中。引鹤宫室内一只青铜大炉，燃着炉火。芈月进屋，脱下厚厚的外衣，走到孟嬴榻边，但见孟嬴脸色惨白，闭着眼睛，病情越发沉重了。芈月俯身唤道：&ldo;公主，公主。&rdo;孟嬴睁开眼睛看到芈月，微弱地笑了笑：&ldo;季芈，是你啊。&rdo;芈月道：&ldo;公主，司马错已经去赵国与赵侯交涉接回公子职的事情，你要好起来啊。&rdo;孟嬴强打精神：&ldo;谢谢你，季芈，我会一直支撑到子职回来的。&rdo;芈月道：&ldo;来，吃药吧。&rdo;她服侍着孟嬴喝了一碗药，见孟嬴精神渐渐恢复，劝道：&ldo;既然公子职回归有望，你更要快快好起来才是。&rdo;孟嬴苦笑：&ldo;世人都羡慕这帝王家的富贵，你看我身为秦王女、燕王后，从小有父王喜爱，出嫁了不愁有别的女人在夫婿跟前争宠，到如今，居然也落到这种地步。&rdo;芈月劝慰：&ldo;公主，您已经回到秦国，也即将和公子职见面，有些事就别再想了。&rdo;孟嬴却摇头道：&ldo;不是的，我不能不想。我真后悔当日……&rdo;芈月道：&ldo;当日如何？&rdo;孟嬴一把抓住芈月的手，一字字道：&ldo;季芈，我告诉你，你要记住我的教训，在权力斗争的时候绝对不能退让。人有仁心，却不能施诸虎狼，你不能把刀把子交到别人的手中，去乞求别人的良心、善心，去指望别人能够看在你足够退让的分上饶过你。没有这回事，季芈，真的，没有这回事。权力之争，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我真后悔，当日易王死前，我就应该和太子哙争上一争的。我也是王后，我生的也是嫡子啊。我就是不屑争，不敢争，没有用心去争，结果你看，我落得这般下场。&rdo;芈月动容：&ldo;公主，我记住了。&rdo;孟嬴轻叹一声：&ldo;先王‐‐‐他待我倒好，只可惜死得太早。我还以为太子哙不会太狠心，可没想到子之居然如此狠毒，要置我母子于死地。&rdo;芈月第一次听到她说起燕国之事，不禁问道：&ldo;太子哙和宰相子之，是怎么样的人？&rdo;孟嬴轻叹：&ldo;先王……当年宠嬖甚多，对太子哙，却不甚关心。因此太子哙自幼与宰相子之关系甚好，情同兄弟，甚至有段时间形影不离。我亦没见过他几次，只是听说，太子哙是个志大才疏的人。燕国势弱，他不知道励精图治以振兴国家，却喜欢玩华而不实的东西，以为这样就能够&lso;以德行感召天下&rso;。所以他会轻易被子之操纵，居然相信什么恢复&lso;禅让&rso;之礼就可以提升燕国在诸侯中的地位……&rdo;芈月也觉得好笑，道：&ldo;国家的地位，只能靠真正实力，不是靠什么虚幻的学说。列国争端，很少是由那些搬弄口舌的游士掀起。游士以才干贩卖学说，国君为了用他们的才干，可以假装信他们的学说，自己却不可以真的执迷相信，甚至把学说置于实干之上。否则，就是买椟还珠。&rdo;孟嬴虚弱地笑了笑：&ldo;我发现你跟父王越来越像了，尤其是这种说话的口气……&rdo;芈月惊愕掩口，她自己尚未意识到这点，忽然间居然脸红了。孟嬴道：&ldo;季芈，你现在处处学父王、像父王，可是世间事，学七分足矣，不可学全十分。因为，你毕竟不是他。父王是男人，是君王，他可以足够强势，以此震慑他人。可是你是女人，是妃子，你要足够婉转，才能说服他人。&rdo;芈月看着孟嬴，诚挚地道：&ldo;多谢公主提醒。&rdo;孟嬴拍拍芈月的手道：&ldo;我做过王后，也做过国君的母后，入过朝堂，见过朝臣，议过朝政。有些东西，虽然我也不懂、不擅长，但是见过做过以后，自然就懂了。&rdo;孟嬴轻轻喘息着，芈月轻拍着她的背部。孟嬴露出忧伤的神情：&ldo;尽管，我真心希望，那些事我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去懂。我只想当个小女人，嫁给一个年貌相当的夫婿，一夫一妻，我只管相夫教子，洗手做羹汤……这世间千千万万个女人最庸常的日子，却是我渴望一生而不可得的……&rdo;说到最后，她伏在芈月身上痛哭，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倾泻而出。芈月轻抚着孟嬴，默默无语。孟嬴渐渐止住哭泣，芈月为了开解她，指着另一边锦褥上堆着的衣服道：&ldo;那些是什么，是为公子职做的衣服吗？&rdo;孟嬴道：&ldo;是啊，我想子职了，就给他做一件衣服……否则，我无以度过这些没有他的日子。&rdo;芈月翻看着衣服，赞美道：&ldo;公子职真幸福，我还从来没有给子稷做过这么多的衣服呢……&rdo;孟嬴忽然想到一事，连忙阻止：&ldo;等一下‐‐‐&rdo;芈月伸手拿起一件衣服，却发现是成年男子的样式，怔了一下才又笑道：&ldo;这是……给大王的？&rdo;孟嬴忙劈手夺过，扔到旁边的箱中，胡乱掩饰道：&ldo;没什么，我打发时间，闲着做做的……&rdo;芈月也不以为意，只含笑说起若是姬职救回来，当如何为他准备衣食等事。说到这个，孟嬴才有了活力，絮絮地说了半天，从姬职在燕国的日常生活，到在韩国时的艰难，到如今一应器物皆无，要如何准备等等，不一而足。她一直讲了许久，才放芈月回去。芈月见孟嬴终于又恢复了些许活力，心中也甚感安慰。她走到阁道之时，心情还甚是愉悦，可一回到常宁殿，听到薜荔回报说椒房殿王后有请，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椒房殿这些年来，与她渐行渐远，假和氏璧一案之后，更是撕破了脸。虽然后来芈月澄清案子真相，芈姝亦派人送了礼物，并说要请芈月过椒房殿一聚，消除误会，但芈月当时以&ldo;毒伤未愈&rdo;为由拒绝了。芈姝心里有些不悦，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近日，因芈月替孟嬴求情，芈姝觉得这也是一个姐妹修好的机会，便派了人来请她。见芈月进来，芈姝便含笑对她招手道：&ldo;妹妹且坐我身边来。&rdo;芈月无奈，芈姝今日的状态摆明了是修好之态，她却有些头疼。对她来说，目前最好的状态，便是和芈姝保持一定的距离。芈姝有一点&ldo;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rdo;的性子，太亲近了，她那种自以为&ldo;对你亲热&rdo;、&ldo;为了你好&rdo;的样子，却让芈月从内心抗拒。于是她只说一声&ldo;多谢王后&rdo;，便坐到了她右侧的茵席上。果然，芈姝说道：&ldo;想你我本是亲姊妹，同荣辱，共进退。当初刚入宫的时候，我真是一步也离不开你。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就渐渐生分了。你不再叫我阿姊，我也无意改正对你的称呼……&rdo;她说到这里，不胜唏嘘。芈月淡淡地道：&ldo;我并不是跟王后生分了，只是身份不同，王后执掌后宫，我不敢在称呼上出错，成了别人议论王后的话柄。&rdo;芈姝也被自己说得有些感动了：&ldo;唉，什么也别说了，我也是被小人所误，谁能想到孟昭氏居然如此口蜜腹剑？都是她在挑拨离间，令我们姐妹离心。如今我们还是和好如初，可好？&rdo;芈月道：&ldo;但凭王后吩咐。&rdo;芈姝道：&ldo;如今宫中大患已去，你我应该携手才是。&rdo;芈月&ldo;哦&rdo;了一声，问道：&ldo;王后的意思是……&rdo;芈姝道：&ldo;上回的事，你虽然替魏氏也一并求情，但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脱身才会那样说。你既对我忠心，我自然也关心于你。如今我也听到一些事与你有干系，所以特地唤你来提醒一二。&rdo;芈月道：&ldo;什么事？&rdo;芈姝道：&ldo;听说你为了大公主的事，数次忤逆大王，你可知这样做十分欠妥？&rdo;芈月深吸一口气，知道与芈姝无法沟通，只得敷衍道：&ldo;王后说得是，我也只是见大公主落难，心中不忍而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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