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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2页）

&esp;&esp;“还没有，他们就在我旁边呢。”朱南往身后看了眼，回头低声应道。

&esp;&esp;朱砂好容易缓过神来，终于后知后觉的挣脱了苏礼铮的手，她站在父亲的身边，单手撑着床头柜，以此来支撑自己。

&esp;&esp;她听见祖父提到自己的名字，忙应了声：“爷爷，我在的。”

&esp;&esp;朱昭平点点头，又叫苏礼铮，“阿铮？阿铮来，爷爷有话跟你讲。”

&esp;&esp;苏礼铮深吸了口气，忙道：“您就不能先好好休息？我明天还来看您，到时候再讲，也来得及。”

&esp;&esp;“学本领哪能等。”朱昭平咧了咧嘴，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摸索着伸出被子来，枯瘦而萎黄，“阿铮，你来搭搭我的脉。”

&esp;&esp;苏礼铮依言弯下腰去，三根指头摸上了老人已经骨瘦如柴的手腕，朱昭平闭着眼问他：“是不是很奇怪？嘿嘿，师爷今天再教你一个东西，这就叫雀啄脉，还记不记得书上怎么说它？”

&esp;&esp;苏礼铮点点头，“雀啄脉，脉来急速，节律不齐，止而复发，犹如雀喙啄食，表现为脉搏在连续快速跳动三至六次之后，出现一次较长时限的歇止，并反复发作，短促而不规则……是、是脾气已绝的表现……”

&esp;&esp;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略略带上了颤抖，唯有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躯体。

&esp;&esp;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朱昭平教他背书的时候，他问他：“爷爷，我不懂里头什么意思，背了能有什么用？”

&esp;&esp;“不打紧，先背下来，以后长大了，见到了，自然就懂了。”老人笑呵呵的摸摸小苏礼铮的头，眉目慈蔼。

&esp;&esp;他是真正的师者，待为徒者为师，为师者将为土。

&esp;&esp;“好，好……你这样，我到时候有脸去见师兄，告诉他……我、不负所托……”朱昭平的语气低微，这句话说得有些吃力，可是欣慰与骄傲依旧溢于言表。

&esp;&esp;他说完停了一会儿，眼皮吃力的抬起来，脖子扭了扭，望向朱砂的方向，“容、容容……你、你也……也摸摸……摸摸……”

&esp;&esp;朱砂哭着搭手过去，可是她哭得手都抖了，哪里能摸到那微弱的脉搏，她甚至连脉在哪里都分不清。

&esp;&esp;“摸到了没有？”朱昭平缓了一会儿，气顺些了，一口气就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esp;&esp;他的话仿佛是压倒朱砂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缩回手，哭着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摸到！你起来教我啊！”

&esp;&esp;她的声音嘶哑又尖锐，好似划破静寂夜空的尖叫，朱南立即转头低斥了声：“容容！小声些，你吓着爷爷了！”

&esp;&esp;朱砂被父亲的斥责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虽然不再出声，却一直流泪不止。

&esp;&esp;她生于中药世家，耳濡目染的无不是中医典籍和药物的升降沉浮，又怎么不知道七绝脉里的雀啄脉，脾气已绝，命也就到头了。

&esp;&esp;她怎么肯接受这个事实，怎么能接受疼爱自己的祖父命不久矣即将离开自己。

&esp;&esp;朱昭平不在意的微微笑笑，道：“天晚……回去罢……”

&esp;&esp;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动了动，摩挲了几下，并没有抬起来，朱南见状不动声色的抓住他的手握了握，然后把它放回被子里，然后一面整理被角一面道：“今晚我在这儿，让阿铮送容容回去，明天明棠就回来了，南星也回来，他们说要来看您。”

&esp;&esp;朱昭平听了就点点头，望了眼朱砂，又望向苏礼铮，“阿铮啊，容容……就交给你了……”

&esp;&esp;他浑浊的目光里满是恳切和担忧，苏礼铮想起他拜托自己在他走后好好照顾朱砂的神情来，那是一位祖父即将远行时对疼宠的小孙女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心。

&esp;&esp;苏礼铮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后点点头，声音沙哑而郑重：“……好。”

&esp;&esp;他抬头望向朱砂，伸出手去，

&esp;&esp;h城冬季偶有冷雨，淅沥沥的雨水洒在地面上，带起寒气从脚底直冲四肢百骸，冷意就这么从骨头缝子里钻出来。

&esp;&esp;朱砂放慢了车速，穿过医院大门缓缓的向停车场方向驶去，车窗是打着伞裹着大衣的人们，行色匆匆，又有点缩头缩脑。

&esp;&esp;她停好车打开车门，目光瞥见地上纵横交错的湿漉漉的车辙，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esp;&esp;祖父朱昭平的情况越发不乐观，外出进货的大堂哥朱明堂和在外地工作的胞姐朱南星在前日已经回来，其余叔伯兄弟也已经聚齐，三班倒的去医院陪着祖父。

&esp;&esp;所有人都知道老人的大限将至，却都默契的不提此事，强颜欢笑好似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住院。

&esp;&esp;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命运会善待一次，却未必肯次次给予青眼。

&esp;&esp;朱砂想起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满心的惶惶与无助。

&esp;&esp;昨夜朱砂和苏礼铮再次在朱昭平床前碰面，彼时朱昭平尚有一丝清醒，却突然出现气促，朱南去吃饭了，病房里只有他们俩。

&esp;&esp;“快！朱砂，叫医生！”苏礼铮立即大吼，他到底在急诊科浸淫多年，警惕心极高，反应也比朱砂快了不知多少倍。

&esp;&esp;朱砂先是被他吼得一愣，继而抬脚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大声的喊：“医生！医生！护士！来人啊……医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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