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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见驰没说话,转过身远眺,似乎在找眼前风景的可取之处,余砚抬头便看到男子锋锐刚毅的侧脸,不禁恍惚。“傅先生……”傅见驰回头望着他,余砚语塞,一时之间有些后悔方才的冒然开口。无奈话到嘴边,他只好继续说下去。“你现在有空,可以教我写字吗?还记得好久以前刚开始认字,都是傅先生亲自教我一笔一划,虽然后来是任叔教我,但断断续续到现在,我还是有不会认、写不好的生僻字。”等待的功夫总让人觉得漫长,实际上对方只是思考了几秒,便道:“那些生僻字平日用得少,没学过也不碍事。”傅见驰的目光移到房中,“我还有事要办。”说完这句,径自离开。余砚看着他消失在客厅的身影,垂下暗淡双眸。被拒绝过几次,虽说早已预料到傅先生不会答应,但还是不免失落,自从傅先生把读文写字拜托给任叔来教自己后,他就再也没有管过这事。就好像省去了一大累赘,让余砚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果然傅先生是嫌弃自己太笨,学得太慢了。他无奈撇撇嘴,盯着画架上的空白纸张,鼓励自己一气呵成完成画作。余砚拿起笔,倾身上前,从纸边一角开始细细描绘。雨声沙沙入耳,在夜幕之前来临,随着张狂的风落到阳台围栏上,等余砚发现抬头凝望时,最上面那层棕色木栏已被润湿,滴落着源源不断的雨珠。总有弹落的雨水四处飞溅,几滴打在画纸上,瞬间晕开成深色花形。余砚小心翼翼拂开它们,把画架往里挪了几寸。眼前一片风雨飘摇之势,就连对面的那幢高楼在倾斜细密的雨丝中,也散发出岌岌可危的失重感,大地、楼台、错综交织的天线,将在雨水冲刷下有如浸透后的深沉,接近透明色的沾染,比填充绚烂颜料还要来得凶猛暴烈。余砚伸出手,掌心是微凉的雨意,不知何时,傅见驰已站在他身边。“傅先生。”他微怔,问道:“事情办完了么?”“嗯。”傅见驰淡淡看了余砚一眼。“这几天总在下雨,突然想到前天夜晚,我们见到吴咎的时候也是在下这样的雨。”余砚想到什么,自顾自说下去,“他是那天晚上意外去世的,那邵执文……他是怎么死的?”傅见驰道:“想最快知道答案,你可以去问。”“问吴咎?对,他回这里看到邵执文时,不像是才知道对方已离世的样子。”余砚回想了一下,“那就是说,他在死之前就知道了。”傅见驰不可置否,道:“那么邵执文的死,和你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吴咎放不下的人,不正是他么?所以我想对于邵执文,了解得越好越好。”余砚如此肯定道,“现在只能从吴咎那里知道答案。”从邵执文执意要离开的迫切来看,他似乎也是刚成为灵体不久,来吴咎家里很有可能是离得近顺路,记得黄真真说邵执文前几天离开临冶来原泙办事,应该就是这几天发生的横飞意外。傅见驰突然道:“你这次到很认真。”“难道我其他时候就不认真了吗……”余砚小声嘟囔,发现对方望过来的眼神,连忙道:“我现在就去问吴咎,一天都没看到他了。”说完便离开往画室走去,在斜雨滴答的阳台,青年男子走近画架,在看到白纸上的稚嫩画迹后出神,嘴角勾起微微笑意,拿起画纸细看。中间横着一条笔直的粗线,线的上方是几个无底边长方形图案,旁边还点缀了两只涂成一团黑的鸟类,整个摩天大厦和尚且宽阔的阳台都被简化,只有阳台一边的人,笔直的背脊和半边脸的侧颜,在毫无章法的描摹下,被细致入微地柔化了。☆、“咚咚咚。”余砚发现画室门是关着的,礼貌性地敲了几下。“吴咎,是我,可以开门吗?”等了一会里面没人应声,打开房门,发现对方正坐在窗边,画架立于吴咎面前,落地窗大敞,白纱轻轻飘动,他似乎没收到影响,手里捏着几只画刷,仰起头看着余砚。“你怎么不关窗?”说着余砚就往里走。“我画画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你能站在那里说么?不好意思。”吴咎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停住脚步的余砚站在房中,不能进也不好退,头顶橘黄灯围绕着一圈圈光晕,天色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快速暗沉。“我是想来问你,关于邵执文的事情。”吴咎想了想,才道:“你说。”余砚直接道:“邵执文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昨天你们见面好像都没有谈到这个。”昨天他们更像是余情未了的恋人重逢,说的大多是往事,对于现在的话题一点都未提及,这也促使不敢兴趣的余砚走神多次。“为什么会问这个?”吴咎稍微挺直背脊,露出类似防备的不解表情。“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余砚看出对方不想回答,解释道:“你看到他是灵体时一点都不惊讶,不过你的行为本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窗外的雨不停发出清脆的敲打声,似乎比方才的声势更大,吴咎望向外面漆黑的雨夜,表情渐渐松弛。“溺水,他是溺水死的。”他的声音轻得快被雨声覆盖。“那你……”余砚结合之前类似的人间悲剧,开口道:“是因为他才发生车祸离世的么?”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就更难办了。吴咎的死是为了追随另外一个人,就意味着,只要邵执文不消失,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余砚一边讶异对方深沉的执着,一边暗自头疼,他可一点都不想待在这个高楼绝境,阳台的风景远不能满足对辽阔自然的向往。虽然对待这些司空见惯的恩怨纠葛,他的解决需求谈不上迫切,此刻也忍不住想,如何让邵执文离开人界。“你是说殉情?”吴咎眉头拎起。“在你们人类口中的是这个说法。”“不是。”吴咎重申道:“不是殉情。”未料到吴咎否认,余砚暂且不管他的死是否真的跟邵执文有关,兀自问道:“那你准备之后怎么办,还要去找他吗?我知道你放不下的人是邵执文,可是他……”稍微停顿后,才小声道:“他留在人界似乎不是因为你。”说完后,余砚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毫无血色的脸因为他的话发愣,玻璃窗外是点点似星光的霓虹闪烁,清晰可见贴近的雨滴痕路。吴咎抬起手在纸上左右描绘,室内靠近他的地方只点着一盏方便作画的灯,温暖肆意的柔和光线下,画纸、地板、雨窗都没有他全情投入的影子。暗夜无边,风驰急雨,吴咎看起来就像一个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的独孤行者。余砚点拨了真相,却无法体会他的心境,欲离开画室时,才听到吴咎在身后开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的表情似是真诚发问,“去找他,然后呢,继续被他打一顿?”余砚觉得这不是问题,道:“只要他回到家里,就会发现未婚妻没有死,自然也不会再怪你了。”吴咎苦笑了一下,“只要他回去,就不会再回来。”“不如你试着放下?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是很痛苦的。”当然余砚没有体会过这种痛苦,只是从一部分亡灵那里听说的。“所有事件都有两面性,人的情感也是,寂寞往往伴随充实,痛苦伴随欢愉,失落伴随希望,爱伴随恨。”余砚被他的话迷惑了,怔怔道:“如果是这样,就太复杂了。”“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说完这句话,吴咎继续提笔作画。“你在画什么?”余砚的视线被吸引,其实一开始进门他就想去旁边看那副正在进行中的画。吴咎的眼中出现片刻恍然,“画……我没见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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