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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挨著墙根说话，太阳斜斜地照进来，地上的两个影子就叠在了一起。宁熙烨也跟陆恒修说：&ldo;那天你就别去了吧，朕代你去送他也是一样的。&rdo;陆恒修摇头：&ldo;我没事，总是要亲自去送的。&rdo;到行刑这一日，连著几天都是阴天，风&ldo;飕飕&rdo;地刮著，不像是初春，反而萧瑟得像是晚秋。刑场上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有惋惜的，有痛恨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百官到了不少，也个个神色各异。陆恒修看著黑压压的人群，想找那个弹琴的少年。後来他又去过天牢几次，每次那个少年都会来，弹了一曲就走，再没对陆恒修看过一眼，陆恒修对他的身份却有些好奇。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应该也会来。却四下看了几遍也没看到那袭白衣。宁熙烨当他是在找齐嘉，道：&ldo;前两次斩人的时候，小齐说没见过砍头，朕就让他来看看。结果把小齐吓坏了，今天告了假，怎麽也不肯来了。&rdo;&ldo;哦……&rdo;顾太傅已经被押到了刑台上，虽穿著囚服，仪容却还干净，神色也不见慌张。陆恒修看了，心里的悲切更添了一层，眼眶也有些涩涩的，从前他教导自己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温文和雅，如师如父。缩在袖中的手不禁蜷握起来，却触到一个温热的事物，手就被紧紧地包住了。正是身旁的宁熙烨见他神色悲戚，就趁众人都看著顾庭筠时，偷偷把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悄声道：&ldo;早跟你说别来了，偏不听。&rdo;陆恒修正想答话，底下的人群中起了骚动，有人一身苍白丧服，手执一只白瓷酒壶缓步行到了刑台之下。抬起脸来，来人有一双杏核似的眼睛：&ldo;想不到，终究要我来送你一程。&rdo;三分眼泪，三分笑，还有四分感慨化作了沧桑。&ldo;亏得当年没有答应跟你，要不然今天我也得跪在这儿。&rdo;脸上半点粉黛不施，头上简单地挽一根木簪，要不是嗓子里不变的一丝柔媚风情，谁都想不到眼前这个面容素净的女子会是春风得意楼里那个势利风骚的老鸨。&ldo;如烟……&rdo;许久之前的称呼，而今唤出口，彼此都已变换了容颜。女子眼中含著的泪和笑意混在了一起，一片晶亮的水光：&ldo;难为你还记得我……我还当你眼里只有小尘呢……&rdo;话音未落，似是触到了伤心处，两人脸上俱是黯然的神色。&ldo;是我对不起他。&rdo;仰天长叹一声，抄家斩首都面不改色的太傅，此刻眼角处却湿了，&ldo;当年，我如果再果断一些……小尘，小尘也不会……&rdo;那时节，春光正好，满城柳絮飘飞，顾家三郎行过处，漾起多少闺怨春思，绣榻上辗转难眠。那边楼头上传来一阵琴声，摇著扇子转过眼去看，红衣的女子！边斜插一朵珠花，一双杏眼勾魂摄魄。琴声泠泠，断断续续，曲不成调，抚琴的白衣少年轻蹙眉头，贝齿咬上粉唇，指下更显浮躁。&ldo;铮──&rdo;的一声响，弦断，抬眼，四目相对。顾庭筠收了扇子躬身行礼，道：&ldo;在下顾庭筠。&rdo;看他脸上生出两朵红云，下巴尖尖，一双杏核似的眼睛，唇角一弯就闪身进了房。&ldo;奴家玉如烟。&rdo;楼上的女子娇声回礼，媚眼如丝，嫣红的唇盈盈地笑开，&ldo;舍弟不才，污了公子的耳朵。&rdo;&ldo;不敢，敢问令弟名讳？&rdo;&ldo;如尘，玉如尘。&rdo;房内的人又小心地探出小半个脸来，眉眼弯弯，不由自主就看痴了。至此，万劫不复。&ldo;没什麽对得起，对不起的。他本来身子就不好。&rdo;玉如烟道。现在再想从前的事，久远得仿佛是前世。有钱的公子哥玩小倌是常有的事，也有干脆包一个常来往的。可真要正正经经地说喜欢，说要带回家，要当做媳妇娶进门，未免就有些过了。何况是顾家这样的大人家。顾家老爷又是打又是骂，顾家夫人哭哭啼啼地闹著要上吊，一番折腾下来，顾庭筠终是服了软。那边吹吹打打地新媳妇过了门，这边玉如尘悲伤难抑，撒手人寰。等到顾庭筠赶到时，早已阴阳相隔，只留下一把断了弦的瑶琴犹沾著泪痕。&ldo;顾庭筠，都说你是不世的才子，再聪明不过了。可怎麽干的尽是些糊涂事呢？&rdo;眼里的笑意慢慢地被泪水湮灭了，唇却还是勾著，伸出手想去抚他的脸，伸到了一半却还是放下了，&ldo;小尘都不在了，你还做出这副痴情人的样子给谁看？人都没了，你还找这些个影子干什麽？别人给你送个影子，你就什麽都不管不顾了。嗯？呵，别说你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因为小尘，咱姐弟不过是下九流的娼妓，担不起这麽重的名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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