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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颖讪讪一笑，子虞提点了两句，也知道不能说地太过，又闲扯了两句，将经书送去呈给欣妃。不知是不是佛经真的起了祈福的作用，欣妃娘娘身体的一些不适都消失了，面色红润，时有笑颜。过了没几日，明妃也能下床走动了。而三皇子更从高烧昏迷中醒来，其中唯一的缺憾‐‐不知是不是受到打击过重，或者是病痛损伤了身体，三皇子再也不复以前的聪明机灵，功课考校更是不如从前。皇帝让资深的太医们为他诊治，都对此束手无策。久而久之，皇帝只有接受了这个事实。对这些事得益最深的，自然就是皇后。宫人们也都看出这一点：文媛大势已去，原本对太子还有些威胁的三皇子已经变地平庸无用。淑妃不为皇帝所喜，虽然在四妃之首，但多年不理后宫事物，颇有些出尘的感觉。明妃美艳，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嗓音嘶哑，行事又霸道泼辣，不像是能长居高位的人。而欣妃，宫人们心知肚明，她在朝中无根无基……来往皇后门前的人更多了，皇后的的父亲宣王和兄长延平郡王也显得更尊贵，府前车水马龙，把门槛踏地锃亮。除了德高望重的倪相和皇帝宠信有加的殷相，皇后父兄隐然成为朝中第三股势力。皇后趁着这个机会，为大皇子、三皇子求旨封王，以便早日定下大局。大皇子早已过弱冠之年，只因生母身份卑微，封地一直未定，这次由皇后出面，皇帝下旨，得&ldo;晋王&rdo;之称，封地晋阳，地处南方，也算得上是物丰地美。三皇子年幼，皇帝怜惜他多次遭逢大难，封为&ldo;齐王&rdo;，在京中不另辟府邸，仍留宫中，待行冠礼后再离宫开府。这些风起云涌不过发生在一月之间，朝中已显现出新气象。九月末，皇帝自觉离京太久，下旨回宫。十月的一开始就是好几个晴天。子虞在南国时听说北国早冷，可到这里的第一年，秋色已接近尾声，寒意却迟迟未来。宫人们也觉得今年的天气反常，议论纷纷，只是猜不出这会是什么样的征兆。宫中南苑有一小片枫林，秋时染成簇簇的殷红。当年造苑之人必定是下了些心思，在林旁开了条蜿蜒溪流，当秋叶零落，随波逐流，当真是一番动人美景。欣妃近日尤为喜爱这里，子虞陪她午后赏景，又在树下为她念了一段以前宫中留下的闲文，念了一会儿，身边却无人出声，她抬头一看，欣妃靠在椅榻上阖着眼，似乎睡着了。这些日子欣妃总是在午后补眠，宫人们习以为常，为她盖上薄衾，静静守在一旁。没过一会儿，欣妃转醒，她看着几个亲近的人，婉然说道：&ldo;我刚才做了个梦。&rdo;&ldo;看娘娘的脸色，准是好梦。&rdo;穆雪笑答。欣妃一笑：&ldo;倒也算是个好梦，只是想起了去年我们放河灯时的情景，你们还记得吗？&rdo;说完，她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滑过。子虞想到娘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只是不知会引起什么话头，沉默不语。绛萼道：&ldo;当日的情景怎么也忘不了的。&rdo;欣妃摇摇头，笑容更深：&ldo;我看你们都快忘了……也没有人提醒我。你们也都十五了，等开了春就是十六，久居宫中，到了该愁嫁人的岁数都不晓得了么？&rdo;三人万万没有想到她提起这个，就是一向口舌伶俐的穆雪也讶然不知回答。绛萼好半天才期艾着道：&ldo;娘娘今日是犯了什么兴致，拿我们取笑。&rdo;&ldo;这哪是取笑，&rdo;欣妃理理鬓发，说道，&ldo;你们这般的可人儿，难道留在宫里陪我耗日子么，现在还不觉得，日子长了，你们还不得怨我。以前宫里冷清，现在陛下和皇后娘娘又派来这么些人，也有几个知冷知热的，我总得让你们腾出手去，为自己的终生大事操劳。&rdo;穆雪微嗔：&ldo;娘娘这是什么话，倒像是要赶我们走似的。&rdo;子虞说道：&ldo;新来的人不顺手，还要娘娘操心宫里的事，哪少得了我们。&rdo;欣妃掩嘴笑道：&ldo;可别忙着推托……我拿你们当姐妹一样看待，自然不会轻慢你们的婚事，如果不是年少有才的公卿公子，我绝不会把你们嫁出去。论家世才貌‐‐你们选百里挑一的门第人品都不为过。且安心等着，这满朝文武，我总要帮你们物色一番。&rdo;子虞看欣妃心意如此坚定，颇为诧异，转念一想，终生大事在她脑中还是混沌一片，只是略微的有些惊，又有些喜，可欣妃突然的表态，隐隐让她觉得不安，再仔细琢磨，又猜不透这丝不安来自哪里……穆雪趁众人不注意，对着子虞使眼色，又指了指枫林，在宫人们赏景时故意落后几步，她挽着子虞的手往溪边走。&ldo;你看，这里又静又雅，正适合我们说话。&rdo;穆雪指指面前，几片红叶正漂浮在溪水上蜿蜒而过。子虞笑问：&ldo;什么话要避开人说？&rdo;穆雪转过身，神色肃然道：&ldo;你可不要瞒我，从寺里回来，我看娘娘似乎有些不同，还让那两个粗使的宫女进出内殿，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缘故吧？&rdo;子虞心里咯噔一响，&ldo;哪里有什么缘故。&rdo;&ldo;不是有句话叫&lso;事有反常必为妖&rso;嘛，&rdo;穆雪轻蔑地撇撇嘴，&ldo;那两个宫女看起来就不对劲，我不过问了两句，看娘娘的意思还在庇护她们，这还不古怪？&rdo;子虞看看她，不由叹息：&ldo;既然你知道古怪，又知道娘娘不想让你我知道，还何必追根问底呢。&rdo;穆雪微怔，随即又扯起嘴角一笑：&ldo;唉，我也是犯傻了，忘记现在自己是个奴婢。&rdo;她这一句虽是笑着说的，子虞听了心里不禁发酸，两人沉默不语，耳边只听见潺潺水声。过了半晌，穆雪又道：&ldo;本来我也无心打听这件事，可今日娘娘说起了婚事……我总放心不下。&rdo;&ldo;放心不下？&rdo;子虞故作轻松地取笑她，&ldo;怕别人把你随随便便地嫁了？&rdo;&ldo;我怕的就是被人深谋远虑地嫁了。&rdo;穆雪咬着下唇迸出一句。子虞心一沉，本来就心中怀疑，现在更是觉得疑虑重重。穆雪也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ldo;你我是诚心诚意服侍她，可她还当我们是外人呢。说什么要为我们千挑万选一个公卿贵胄……我看她心中早就谋算好了人选。&rdo;&ldo;嘘！&rdo;子虞制止她，柔声道，&ldo;不要说了，再多就惹祸了。&rdo;穆雪神色一缓：&ldo;子虞，我知道你心里清楚，我们来这里不是一辈子做宫女的。可我也不愿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嫁了，用做去拉拢别人的道具。&rdo;子虞不是没有这么想过，被她勾起了心事，却也只好劝慰道：&ldo;你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是奴婢。从南国开始到这里，哪一件事是由自己意愿决定的，说来说去，做人奴婢的，都是身不由己。&rdo;穆雪神色一黯，焦躁地在溪边来回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冷笑道：&ldo;做奴婢怎么了，先朝的万贵妃，南国的志裕皇后，都是宫人出身，难道她们可以我就不可以……&rdo;子虞见她越说越激动，拉住她的手，温柔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却又觉得无从说起。穆雪沉声道：&ldo;我要自己选一个！这里是最容易一步登天荣华富贵的地方‐‐我不信我会一辈子做奴婢。&rdo;虽然大哥叮嘱过不要轻易去找他，但子虞觉得最近憋了太多心事，这日正好轮到绛萼穆雪陪欣妃去茞若宫走动，她便趁空去了永延宫。罗云翦一瞧见她的脸色，就猜出她有重要的事讲，心里又是疼惜又是叹息，问道：&ldo;是不是又遇到为难事了？&rdo;子虞原本准备说的满肚子话，在见到大哥后不知该先说哪桩，微微叹了口气，脑中骤然闪过一件事，问：&ldo;大哥可认识禁军中的一个人，衣裳上绣有金色妆缎，年纪不到三十，右眼角有痣。&rdo;罗云翦一愣，想了想道：&ldo;的确有这么个人，叫陈彬，听说家中和皇后娘娘有姻亲，前两日调任去交泰宫做了卫尉。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rdo;子虞闻言神色一紧，却没有逃过罗云翦的眼睛，他问：&ldo;难道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rdo;子虞将当日偷听到明妃与他所说的话，全部和盘托出。这涉及到宫闱隐秘，即使这里只有他们兄妹两人，她说时依然感到一阵紧张，最后道：&ldo;真不知他到底是帮皇后还是明妃。大哥在宫中行走千万小心此人。&rdo;罗云翦记在心中，他与陈彬倒也相识，只是并无深交，听了这些心中暗惊，沉声道：&ldo;这些你没有和其他人提过吧。&rdo;&ldo;我哪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rdo;子虞低声道，&ldo;只是当日情况紧急，说给大……晋王殿下听过。&rdo;罗云翦拧起眉：&ldo;授人以柄，这倒是个麻烦。&rdo;听他话音似乎对晋王极不以为然，子虞忍不住想辨别两句：&ldo;晋王与一般皇家子弟不一样，行事有君子之风。&rdo;罗云翦听地直摇头：&ldo;刚才你还提醒我要堤防他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忘记了。&rdo;&ldo;陈彬岂能和晋王相比。&rdo;子虞嘀咕。罗云翦神色一沉，本来闲聊的口气骤然转硬：&ldo;两人的确不能比，连陈彬在宫里都有这样那样的牵连，背景深厚，晋王出身皇家，身后的关系岂是你能看透的……宫廷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人有君子之风？想不到你居然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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