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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住脸，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但她在微笑，只是笑，没有申辩任何。&ldo;你趁早给我滚。&rdo;小叔说，&ldo;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rdo;她好像并不怕，而是转过头来长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清晰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ldo;可以，不过我要带走马卓。&rdo;小叔咬牙切齿地说：&ldo;林果果，信不信我砍死你！？&rdo;原来她叫林果果。&ldo;我信。&rdo;她继续微笑着说，&ldo;那么在你砍死我之前，我把马卓带走。&rdo;说完，她走上前来拉我。小叔转身，直接奔进了厨房。我看到奶奶低喊一声，跟着跑了进去，堂屋里就留下我们两个。她俯下身来，冲我做了个鬼脸，在我耳边说：&ldo;我们跑！&rdo;她一使劲，鬼使神差的，我竟然跟着她跑出了门。雨下得越来越大，她拉着我跑得飞快，裙子上全是泥点也不管不顾。巷口刚好停着一辆的士，我被她推上了车，然后她也像个炮弹一样地跌了进来，喘着气对司机说：&ldo;去长途汽车站！&rdo;透过被雨点打湿的肮脏的车窗后玻璃，我看到高举一把锃亮的菜刀飞奔的小叔渐渐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小黑点。她在车内笑起来，咯咯咯，声音像银铃一样的清脆。然后她转头看我，用一种又吃惊又高兴又怀疑的语气问我说：&ldo;马卓，你怎么可以长得跟你爸一模一样哦！？&rdo;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她那次回来，本来只是想看看我，后来忽然决定带我走，是因为我的样子让她想起了爸爸，想起了她和他曾经有过的美好却伤痛的岁月。而我，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跟着她逃离我生活了九年的家，却只有一个原因，她是我的妈妈。我是一个需要妈孩子。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她决定带我去成都。出租车上她老是问我一些不搭调的问题，比如我是不是左撇子，喜不喜欢吃红烧ròu，晚上会不会磨牙，走路的时候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就变成顺风……我均以摇头作答。她好像有点生气，嘟着嘴看着我说：&ldo;马卓小朋友，你可不可以用声音来回答我的问题呢？&rdo;&ldo;那你问点有意义的。&rdo;我说。她一愣，笑，然后重重地拍我的肩一下：&ldo;果然有我的风格耶！&rdo;她不知道，我的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走，不走？就算她从没出现过，离开也并不是我从没有过的念头。实话实说，我讨厌现在的日子，跟着她走仿佛是上天的安排，我又怎能违抗呢？于是我安于天命地站在长途车站那个肮脏的狭小的售票厅里，等着她去买票，然而那晚我们却没赶上开往成都的最后一班车，她又带我打车，到城西找了个小旅馆带我住下。我们什么行李都没有，她到附近的超市买回一袋子生活必须品，跟服务员要了开水，泡方便面给我吃。她把碍事的长裙脱掉，鞋子也踢掉，和我一起坐在c黄边吃面。一边吃一边问我说：&ldo;马卓，我跟你想像中是不是一样的呢？&rdo;我傻傻地摇摇头。&ldo;是不是更漂亮呢？嘿嘿。&rdo;她很臭美地看着我。这回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她又笑，她笑起来真是放肆，嘴张得很大，眼睛弯到不能再弯，像日本动画片里的小姑娘般。我看得有些发呆，她一定是饿了，呼噜噜喝下半碗面汤，然后说：&ldo;你最好祈祷永远都不要被你小叔找到，不然，他一定会杀了我们。&rdo;&ldo;我爸为什么会死？&rdo;我问她。她看着我，有些不相信地说：&ldo;他们没有告诉过你？&rdo;我摇摇头。&ldo;是意外。&rdo;她说，&ldo;你爸命不好，我只能这么讲。&rdo;&ldo;可是小叔为什么要杀了我们？&rdo;她喝掉最后一点面汤，把面碗扔到一边，两只手臂伸到空中，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ldo;困了，我们该睡了，明天得赶最早一班车回成都。&rdo;看她不想说，我也就没有再问下去。旅馆的房间很小，被子很潮湿。整晚房间里都是挥不去的方便面的味道，让我想吐。我们本来一人睡一张小c黄，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对我说：&ldo;你冷不冷，要不要过来？&rdo;我在黑暗里摇摇头。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摇头。事实上，我曾经不止一次梦到过她的怀抱，像棉絮，像云朵，像一汪浅浅的湖泊，在梦里，它载着我发出香甜的鼾声。我不知有多么贪恋那样的感觉。可是，我就是那样坚决的摇了头。在我曲折而多舛的成长岁月中，我常常是一个违心的人，我总是心口不一，有时仅仅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倔强，甚至什么也不为，我也会在很多事情面前一意孤行，从小就是，投射了我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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