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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端木翠这才发觉地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张小几案，几上的盘中盛着瑶果，还有一盏细吞口的长颈玉壶，两个玉杯。端木翠咬着嘴唇坐下来，杨戬坐在对面，轻托衣袖，给她斟上一杯酒，琥珀色的玉液，香气馥郁。&ldo;我们兄妹，好久没有这么坐着喝酒谈天了。&rdo;端木翠嗯一声，伸手拿起酒杯，迟疑了一回，一饮而尽，尔后用手背揩了揩嘴角：&ldo;谈什么？&rdo;杨戬失笑：&ldo;这般喝酒？牛嚼牡丹。&rdo;&ldo;谈什么？&rdo;端木翠沉不住气。杨戬深深看了她一眼，酒到唇边，又放回案上。&ldo;瀛洲这帮酒囊饭袋，急急将事情报到天庭，说是冥道生变，温孤尾鱼作乱，端木上仙舍命封印冥道，与妖孽同归于尽。&rdo;&ldo;他们……这么说？&rdo;端木翠心中怅然，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ldo;你失去了法力，仙迹在冥道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踪绝，他们会这么想，也不奇怪。&rdo;杨戬顿了顿，唇角抹出一丝轻笑：&ldo;到底不是自家妹子，他们是不在意的。&rdo;端木翠鼻子一酸，小心地抬眼看杨戬：&ldo;大哥，找我了？&rdo;&ldo;为什么不找？&rdo;杨戬轻描淡写，&ldo;我有很多个妹子可以丢么？&rdo;端木翠不说话了。&ldo;以往，天庭不是没有发生过上仙在人间遇险失去法力的事，上界这班懒散之人只凭仙迹寻人，而仙迹在出事的地点踪绝，要找寻起来很是困难。可是真要用心找，其实也不难。&rdo;&ldo;而且……&rdo;杨戬看向端木翠，&ldo;即便是失去法力，只要自己有心，日日上祷于天，这缕回归的孤愿，总会被上界攫取到。端木，你从未做过这样的尝试。&rdo;&ldo;嗯。&rdo;杨戬说的是事实，端木翠不能否认，她思忖着是不是要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比如，自己很懒，所以不愿意费事……杨戬淡淡一笑：&ldo;不过端木向来疏懒，上祷的仪式繁复，想来你也懒得为之。既然这样，我来找便是。我在宣平以异象传唤你，夜如白昼，天有二日，一连七日，你都不曾烧符纸回应。&rdo;&ldo;都说了我不知道天有异象的事。&rdo;端木翠低声嘟嚷。杨戬叹气：&ldo;端木，在你心里，大哥很蠢么？&rdo;&ldo;不……不蠢。&rdo;端木翠瞪大眼睛，不明白杨戬为什么岔开话题。杨戬脸色一沉：&ldo;既然不蠢，就不要在我面前诸多搪塞。你不回应，是因为你怀着一丝侥幸，认为只要不回应，我就会偃旗息鼓就此返回，那样，你就能留在人间了是不是？&rdo;端木翠让他一激，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ldo;是！&rdo;杨戬看着她一脸的倔强，忽的就忆起西岐往事，心中不觉酸楚，语气也放缓了许多：&ldo;端木，你实在低估我对你的关心，我们是一家人，不找到你，我如何放心？&rdo;端木翠眼圈红了。&ldo;凡间有一句老话，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仙迹踪绝，不代表你已经死了。你不回应异象，我不知道你是不愿回应，我以为你不能回应。世事变迁，此地不是西岐，你又身无法力，如何在世间立足？这个世道，对女子终究苛刻，我很怕你遭遇到不好的事情。&rdo;他说的很慢，端木翠的眼泪慢慢流下来，终于忍不住扑进杨戬怀中大哭：&ldo;大哥，是我对你不住。&rdo;杨戬搂住端木翠，微笑着摩挲着她的长发：&ldo;你喜欢上了展昭，所以不愿走了对不对？&rdo;端木翠哽咽：&ldo;大哥不要怪展昭，是我喜欢上他。&rdo;&ldo;我没有怪他，他把你照顾的很好，我反倒要谢谢他。&rdo;端木翠抬起泪眼看杨戬：&ldo;大哥，不做神仙行不行？我留下来行不行？&rdo;杨戬的脸色很平静，他把端木翠从怀中扶起：&ldo;端木，我们还没有谈完。&rdo;&ldo;大哥就是想跟我谈这个的是不是？&rdo;端木翠用衣袖擦干眼泪，&ldo;那我们谈，大哥，要怎么样才能留下来？&rdo;她的目光如此殷切，杨戬低下眼帘，实在不忍让她失望，过了很久，才低声道：&ldo;端木，你要知道，展昭的足上没有红线。&rdo;&ldo;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rdo;端木翠急急扯住杨戬的衣袖。&ldo;你早就知道？&rdo;杨戬的眸中掠过一丝疑惑之色，&ldo;那么，你是怎么想的？&rdo;&ldo;因为人仙不恋，因为展昭……喜欢我，&rdo;端木翠咬了咬下唇，说的很是艰难，&ldo;月老不可能在我和他的足上牵线的。他没有红线，我在他身边陪他，不是顺理成章么大哥？&rdo;杨戬定定地看住端木翠，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笑得如此夸张，以至于笑出了眼泪。端木翠在他的笑声中渐转不安。&ldo;因为人仙不恋，因为展昭喜欢你？端木，你还真是自以为是！&rdo;杨戬笑的半天喘不过气来，&ldo;你还真是，自以为是！&rdo;&ldo;那，那是因为什么？&rdo;端木翠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些，但还是控制不住语声的发颤。&ldo;那是因为，展昭年二十七而卒，死于西夏，未及娶妻，亦无子嗣，所以他的足上根本就没有红线！&rdo;死一般的寂静。&ldo;大哥说的那个展昭，是我认识的……那个？&rdo;杨戬也不看她，自顾自斟酒，一饮而尽。端木翠咬牙，猛地坐起身子，砰一声将几案给掀翻了，壶中琼浆倾了杨戬一身。杨戬不动声色，将氅袍拈起一角，静看酒液流下。&ldo;大哥，我们谈自己的事，何必咒展昭！&rdo;杨戬微笑抬头：&ldo;原来大哥在你心中，不但蠢，还很小气。诅咒一个凡人？我杨戬还不屑为之。&rdo;端木翠的眼前一片模糊。&ldo;展昭，真的会死？&rdo;&ldo;知道你喜欢上展昭之后，半是好奇半是愠怒，我去查了展昭的底，想不到此人如此福薄……&rdo;杨戬眸中掠过一丝惋惜，&ldo;不过这样，也倒省的我费许多口舌了。他若活着，你必然舍不得走，他既死了，你也该死心了。夜现白昼，天有二日，我为何一直等到第七日才来找你，就是想避过兄妹相争，等到你死心的这一日。端木，红尘世事，届是幻象，跟大哥回家吧。&rdo;端木翠心中一凛：&ldo;为什么今日是我死心的日子？&rdo;&ldo;因为今日是展昭殒命之日。&rdo;杨戬的口气疏淡的很，&ldo;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他正在死，或者已经死了。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天命阖当如此。&rdo;端木翠痛哭失声，她跪倒在地，死死抓住杨戬衣襟：&ldo;大哥，救救展昭，他是好人，他不该死。&rdo;杨戬叹息，慢慢俯下身子：&ldo;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救展昭，以答谢他对你的救助之谊，但是端木，天地之间，唯命数不可变，命数不到的时候，他若是横死，仙法可以救活他，但命数到了，任何大能者都无法力挽狂澜。你记不记得上一次，你只是延迟了梁文祈魂魄归位的时间，就已经遭了惩罚？你是上仙，那么你应当知道，这一次，大哥的确是无能为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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