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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故而杏花村的人只晓得钱厨子去闺女家吃酒,结果是被两个儿子抬回来的,具体发生了啥事,大家伙都不知晓。但他被抬进家门的凄惨模样,不少村民都看见了,众人又惊又骇,尤其是钱家邻居,一只支棱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都晓得钱厨子那样怕是不好了,狗子的哭声传出来后,原本关门闭户的周围邻居齐齐打开门朝钱家走来。
&esp;&esp;一眼就看见钱家门口挂着的白布。
&esp;&esp;钱厨子就这么没了?
&esp;&esp;可不就这么没了,狗子趴在床上离他爹最近,他最先发现不对劲儿,他就听见“赫赫”一声响,再“咔哒”一声,原本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的爹,浑身抽搐两下后,那口吊着的气立马就断了。
&esp;&esp;他站在床边儿都吓傻了,还是他二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娘也垂着眼抹眼泪,他大哥去拿白布,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扯着嗓子便哭嚎出声。
&esp;&esp;桃花和卫大虎刚站起身,便看见王氏带着钱家兄弟的舅家人匆匆赶来,来的是钱大郎的二舅和三舅,逢年过节两家一直有走动,桃花是见过他们的。原本还有一个大舅,前头去世了,钱厨子还带着一家人上门吊唁,留娘和狗子在家里守着。
&esp;&esp;见到桃花,王家两个舅舅当没看见,王三舅倒是看了眼存在感十足的卫大虎,看他站在桃花身边,猜测是她的男人,但也没打招呼,桃花也没叫人,王家人也不稀罕她家。两方人在门口短暂的眼神交汇一番,钱大郎看见两个舅舅便连忙迎上去,还没说话眼泪便掉了出来,看着两个舅舅和渐渐走过来的邻里们,表情哀痛道:“我爹没了。”
&esp;&esp;王二舅拍了拍大外甥的肩,低声道:“先把灵堂布置起来,其他的稍后再说,死者为大。”
&esp;&esp;“嗯。”钱大郎忙带着他们进屋,也没余力招呼邻里们,邻里们也晓得他们家这事儿抽不出空来,大家伙都没进屋,就站在门口长吁短叹,都在猜测钱厨子这是出门遇到啥了,咋就这般流年不利,不是说去平安镇吃闺女的酒嘛,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和他们打招呼,说许是要住两日才回来,却没想到这一去,竟是最后一面。
&esp;&esp;众人唏嘘不已,连连感叹世事无常,钱家今晚得忙活,他们就不去添乱了,明日再上门吊唁。
&esp;&esp;桃花和卫大虎进屋,桃花先去屋里找娘,卫大虎也没闲着,帮着布置灵堂呢,这么多人瞅着,咋说面子功夫得做上吧?回头掰扯的时候免得人家以不孝的理由压他们。卫大虎一人便顶好几个,进进出出好一顿忙活,连钱家那口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都是他单手举起来扛到堂屋的,可把王家两个舅舅吓得不轻,连站在钱家门口往里面张望的一众邻里也看见了,连连咋舌,说钱厨子这继女婿孝顺,不但帮着扛棺,还里里外外忙活,反倒是这亲女婿,明明是上他家吃酒才遭的难,眼下还不知在哪儿呢。
&esp;&esp;“桃花虽是后头那个带进来的女儿,但瞧着是个孝顺的娃子,连她男人都不错,这一听这信儿两口子都赶来尽孝了。”
&esp;&esp;“倒是琴儿那丫头,是没听到信儿还是咋地,咋现在还没赶回来?”
&esp;&esp;“琴儿不是嫁到了隔壁平安镇?便是递了信儿也没这么快,许是明日才能回来。”
&esp;&esp;“哎你这话就不对了,老钱是去她家吃酒才出的事,她个当闺女的咋会不知晓?可别说明日了,换成我家姑娘,不得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守在身旁尽孝?她爹可是在她那头出的事!”
&esp;&esp;一群人面面相觑,咋感觉老牛子说的很有道理啊?
&esp;&esp;不过眼下却没人听他们在说什么,钱家彻夜通明,把家里的白蜡都点了起来。
&esp;&esp;卫大虎对钱厨子居然老早就把棺材都准备好这事半点不吃惊,这非常符合他这人行事,但凡对自己身后事有那么两分重视的人都会提前把棺材准备好,不然谁晓得等他两腿一蹬,儿子们会不会敷衍了事随便买口薄棺敷衍他?想要身后事满足自个的心意,这棺材最好是自己准备,既省了儿女的麻烦,也防有个啥突发状况来不及准备。
&esp;&esp;眼下这便是突发状况,死的太突然了。
&esp;&esp;屋里一通忙活,给死者擦拭身子,换寿衣,桃花站在门口没进去,见狗子被忙碌进出的人挤到门口,忙伸手把他拉过来。
&esp;&esp;狗子抬头看姐姐,他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还有些迷茫着呢,被姐姐拉着站在门口,看见一盆盆血水被端着倒出去。他们姐弟再次被娘叫去屋里时,看见的便是穿着寿衣,一张脸已经有些发青的钱厨子。
&esp;&esp;之前还是将死之人,如今已是已死之人。
&esp;&esp;狗子面对穿着脏兮兮衣裳的爹都不害怕,如今看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爹反而吓得扭头躲到姐姐怀里。桃花却不咋害怕,这已经是她79
&esp;&esp;◎戏台子◎
&esp;&esp;避了人,卫老头问儿子啥情况,卫大虎便把桃花给他说的告诉了爹,他是没亲眼看见钱厨子生前的模样,死后他也没瞧见,洗漱是娘一手做的,换寿衣是钱家兄弟的事儿,他就在外头帮着抬了棺材,后头含米饭,遮面,遮全身,这些他都没参与,连把尸体抬进棺材都是钱家兄弟和王家两个舅舅帮着搭的手,他就在旁边装模作样扶了个棺材。
&esp;&esp;“胸口都瘪下去了,桃花说脸都是肿的,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了。”卫大虎想象了一下,很凄惨,生前被折磨过,因桃花说的过于残忍,以至于他对钱厨子那点不满都烟消云散了。
&esp;&esp;还烦啥啊,人都死了。
&esp;&esp;人死如灯灭,和死人计较,那就是活着的人和自己过不去。
&esp;&esp;“那两个是前头那位的娘家亲兄,我估摸着郑家那头今日也要来人,他是在平安镇出的事儿,郑家不可能不知道。”卫大虎低声和爹说道:“而且这人一死,仗着王家人也在,钱家兄弟肯定会说分家的事儿,我观那钱琴儿的行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岳母身份尴尬,虽是正儿八经抬进门的,但前头两个继子到底是年岁不小了,岳母进门时钱大郎连儿子都生了,心里咋可能没想法?娘便是生了狗子,分家这事儿上怕是也占不到啥好处。”
&esp;&esp;毕竟狗子还小,人都说七岁定根,乡下娃子过了七岁这个坎才能长成,几岁的娃子夭折的多了去了,像一些根深叶茂的大族,只要过了七岁生辰的娃子才给上族谱,七岁之前夭折的娃子甚至都不能埋进祖坟,就是这么回事儿。
&esp;&esp;眼下钱厨子一死,钱家兄弟咋可能再让一个继母压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谁不想当家做主啊?他们便是能容岳母在钱家住着,那也是要她缩着脖子弯着腰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
&esp;&esp;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亲儿子还是个奶娃子,半点不顶事,岳母拿啥在钱家安身立命,她后娘的身份?
&esp;&esp;她在钱家兄弟手底下过活,怕是得被两个继子磋磨死。
&esp;&esp;钱二郎也就罢了,钱大郎可不是啥好性人,这人可是阴着坏的主儿。卫大虎把形势看得明明白白,钱厨子一死,钱家立马就得散。
&esp;&esp;当然这事儿也不是说岳母就只能当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esp;&esp;桃花若是没嫁给他,还真说不定就是这么个结局,但谁让桃花眼光好看上了自己?卫大虎得意的想,他咋可能看着岳母和狗子被钱家兄弟联合王家郑家随意揉捏摆弄欺负?
&esp;&esp;他稍微动下脑子就晓得钱厨子死的有多蹊跷,说没个内情谁相信啊?尤其钱家那个正儿八经的亲闺女这会儿还没回来,她老子去吃她的喜酒,结果吃出一场白事来,结果她倒好,爹都拉回来一宿了,这人还没回来,这不是个缺心眼,便是心里有鬼。
&esp;&esp;卫老头也是这般想的,今儿来吊唁的人多,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父子俩也不好多说,便道:“你岳母娘家也没人,生了俩儿子,一个还在周家村,半大小子啥也干不了,眼下就只能指望你这个女婿了。回头若是有需要,往家里那头支个信儿,我把你大哥二哥给一道叫过来壮声势,钱家两个兄弟,他们那边还有岳家,再加上王家人和郑家人,他们人多声势大,你岳母这头势小,怕是会吃亏。”
&esp;&esp;乡下人分家,别看只有那么一分三亩地和几间茅草屋,亲兄弟都为此能打得头破血流。钱厨子有把子做席的手艺,家中也有祖辈传出来的田产,家中日子虽过得也不咋富裕,但比村里那些个勒紧裤腰带过活的人家好过太多。这日子越是好过,反而越不好分,人人都想多得一分,好继续维持如今吃穿不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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