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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人回来没多久,卢明川、胡氏和卢老汉崔氏也回来了。大房两口子和卢老汉没说什么,倒是崔氏与以往行为处事截然不同。一到家就冲到三房屋里来,对着卢娇杏又打又骂。显然是之前在杜家压抑着满腔怒火,这会儿见回家了,来收拾卢娇杏的。一口一个小贱人不说,还逼着三房两口子让卢娇杏去死,说她不死也没用了,免得留在家里丢全家人的脸。卢明山虽恨女儿不争气,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自是不愿。可崔氏是他亲娘,眼看他娘是气狠了,且这事确实是卢娇杏做得不对,他也不好火上浇油,遂也没出声。倒是乔氏当场就炸了,护着卢娇杏就和崔氏顶了起来。乔氏让崔氏滚,说自己家里的事,轮不到她来插嘴。婆媳二人大吵一架,崔氏吵不赢乔氏,便要儿子给自己出气。卢明山心里烦得要命,不能往自己娘身上发泄,自然就发泄到了乔氏头上,怨她不会教女儿,两口子又大吵一架。直到这时候,见动静闹大了,卢老汉才出来,将崔氏拉走。说若是她不想自家以后被唾沫星子淹死,就消停些,指着这是什么光彩的事,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才好?崔氏只能蔫蔫地走了。之后三房两口子便坐在屋里,谁也不跟谁说话,一直到方才卢明山被冻醒了。听到这话,卢明山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乔氏冷笑一声:“你娘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闺女做丑事的时候,护着不让人说,现在凭啥来说我闺女。卢明山,我先给你说好了,你若是听你娘的,我就跟你没完。”卢明山咂咂嘴,“咋可能呢,杏儿毕竟是咱女儿,我怎么可能让她去死。”乔氏点点头,道:“那行。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条路,找户山里的人家将她嫁出去。”说着,她从炕上下了来,往里屋走去。推开门,屋里同样是黑漆漆的,坐在炕上的卢娇娥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从炕上掉下来。乔氏走到炕前,对着躺在炕上宛若一具尸体的卢娇杏道:“我和你爹方才在外面说的话,你应该听见了。嫁给杜廉,你是不用想了,人家不愿意要你,我为了你妹妹和你弟弟,也不可能答应将你嫁过去当妾。从今天开始,你不准踏出这间房的屋门,直到你出嫁为止。”炕上的卢娇杏眼皮子动了一下,半天才撩起眼皮子冷笑:“什么为了我妹妹弟弟,你还不是为了六郎。”乔氏点点头,“你这么想也行,反正我话放在这里,只要我和你爹一天没死,你想嫁给杜廉的心就给我歇着。过阵子我就给你找户人家,你这种情况应该知道嫁不了什么好人家,至于以后日子过得是好是坏,你也怨不得别人。”说完,她就甩上门出去了。那日回来,崔氏并没有在家里久留,而是收拾了一番,又往杜家去了。她如今也看出来了,这杜家就是个狼窟,自然不放心大病的女儿一个人呆在那里。她是打着侍候病中的闺女来的,杜家人也不好分辨什么。若是杜寡妇多说两句碎言碎语,崔氏就祭出大杀器。经过之前那出,如今崔氏也是看出来了,对于杜寡妇来说,她儿子杜廉最重要。在可当下这个时候,做什么都要讲究名声,更不用说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一个人若是德行败坏,先不提他能力如何,光是去考试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替他作保。读书人都爱惜羽毛,谁也不会与道德败坏之人为伍。这大杀器一祭出来,杜寡妇再多不甘愿也只能压在心里,只能成日里看着崔氏在自家进进出出,甚至鸠占鹊巢将家里人都指使得团团转。崔氏难得在杜寡妇面前扳回一城,自然是扬眉吐气,打算好好替女儿出口气。有了这么个把柄在手里,她不愁以后杜家人不将女儿供起来。杜廉躲在屋里看书,她就把杜寡妇和杜鹃儿指挥上了,一会儿让两人熬药,一会儿又说卢桂丽的身子虚,让她们给女儿炖鸡补身子。反正她就只负责照顾女儿贴身之事,至于熬药炖汤做饭之类的杂活儿,都丢给了杜寡妇母女两个。没几日,杜寡妇就被折腾得灰头土脸的。她哪里受过这种气,几次都想和崔氏大吵,还是杜廉出面劝了下来。杜廉说崔氏也不可能在这里住多久,熬过这阵子也就完了。杜寡妇只能憋着满腔怒火将一切情绪给压下来,心里自然是将崔氏母女两个给恨上了。卢桂丽也觉得这样不好,她虽人不聪明,但还是能看出脸色的。明眼可见最近这几日婆婆和小姑的脸色不甚好,她被两人磋磨已久,自是觉得不妥帖,心里很是恐慌。崔氏却劝她说,以后让她立起来,杜廉既然敢干出这种事来,等于以后就在女儿面前低了一头,让卢桂丽不要怕杜家人,如今杜家人就是只蔫鸡。其实卢桂丽心中也是挺怨的,怨卢娇杏不要脸,怨杜廉把持不住自己。可再怨又怎样,日子还是得过,听自己娘这么说,她也就不再坚持了。人做错了事,总是要受些惩罚的。这一惩罚就是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杜寡妇濒临爆发,崔氏才收拾了包袱回家去。当然,这也是后话了。听说三房两口子打算将卢娇杏找户山里人家嫁了,梅氏虽是心下唏嘘,到底也知道这对如今来说,也算是最好的结果。既然想将卢娇杏往山里嫁,自然要往那边去打听,乔氏并不认识什么山里人,又和娘家人不和,外人她不敢托,只能托到梅氏面前来。梅氏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大溪村方圆百里不靠山,自然和山民没什么来往,但梅家不一样,梅大虎和梅老汉常年在外头收猪,有些山民打了什么猎物,都会往他们这里卖。有时候东西多了,还会让两人过去收。梅家也算是比较亲近的亲戚,乔氏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尤其那日梅庄毅也在,自然瞒不过梅家人。乔氏走后,梅氏对女儿说道:“也难为你三婶了,一贯要强的人,竟然当着咱们哭成这样。”卢娇月也是满心唏嘘,她三婶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一个对家里的女儿不上心。其实认真来想,其实也不怪她,早年她一直没生下个儿子,压力自然是大的。乡下人都在乎香火的传承,对比两个妯娌都有不止一个儿子,唯独她一个没有,能不着急吗。她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没少看见她三婶到处烧香拜佛吃偏方,有时候有个什么游方郎中来村里了,第一个找过去的就是她三婶。那些偏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有时候人吃了没什么反应,有时候人吃了上吐下泻折腾得厉害。就这样她还硬着头皮吃了好多,钱也花了不知多少。尤其她三婶怀六郎的时候,怀相也不好,天天吃不下饭,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生六郎的时候,更是吃了大亏,差点没难产死了。这一切俱是为了儿子,整个人都疯魔了。可这能怨乔氏吗,乡下的大环境如此,哪家没有儿子哪家就是绝户头的。没见刘翠兰因为没生个儿子出来,在陈家低声下气了那么多年。对比自己的悲惨际遇,也因此乔氏每每看到卢娇杏姐妹两个,就会心生怨怼,为什么你们就不是儿子。越是这么想,人越是钻牛角尖,越是钻牛角尖,越是不待见,也因此维持了这么多年。这些都是卢娇月听梅氏说的,早先她还有些不能懂,后来有些懂了,却是除了唏嘘,也做不了其他。“所以说女子婚后能依仗的,除了是自家男人的爱重,还有就是儿子!没有个儿子,日子会过得很艰难的。”梅氏感叹了会儿,将目光移到女儿身上,“你和进子还好吧?若是你在开春之前能怀上就好了,到时候生个大胖儿子出来,以后你和进子的日子会更好了。”别看梅氏待周进宛如自己的儿子,但她对女儿更上心。女儿没出嫁的时候,操心她出嫁,出嫁了之后,操心她过得好不好。光现在过得好还不行,要以后也好才够,所以梅氏这是关心上女儿肚子了。卢娇月被臊了个大红脸,嗔道:“娘,你说什么呢,这才多长时间啊!”梅氏笑着道:“时间不短了,也都一个月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你外婆都是嫁进门没多久怀上的,第一胎都是大胖小子,你肯定随了我们。”这个还能随?卢娇月觉得不能和她娘再聊下去了,找了个借口,要回自己家那边去。当初起房子的时候,两家特意院墙挨着院墙,并在中间打了个门,所以卢娇月从娘家回去很方便,穿个门就到了。“进子不是不在家吗,你回去做什么?待会儿在这边吃了晌午饭再回去。”“我回去收拾收拾,估计进哥今天就要回来了。”周进和梅庄毅出去收皮子了,前天走的,说是三天就回。今日是第三天,卢娇月约莫着他要回来。梅氏也没再留她,只是道:“那回去别做饭,待会儿过来吃,进子若是回来了,让他也过来吃饭。”可周进却赶在晚上卢娇月都快睡着了才回来。听到外面院子里响,卢娇月当即就没了瞌睡。不过想想住在东厢里的大哥,她倒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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