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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第2页）

&esp;&esp;姜雪宁却跟听不见似的。

&esp;&esp;她只能看见那顺着地砖缝隙蔓延的血泊。

&esp;&esp;原本整齐的屋子里，箱箧书本账册，几乎都已经翻乱，几本账册与一沓宣纸散落得到处都是。那个昔日清远伯府的庶女、那个过去吃了好多好多的苦的姑娘，就那样奄奄一息地搭垂着眼帘，无力的脑袋轻轻靠在多宝格的底部，清秀的面颊已失去血色。腹部那一道狰狞的从背后捅过来的伤口，被她手指捂着，可鲜血依旧静寂地流淌，一点一点带走她所剩无几的生机。

&esp;&esp;怎么会呢？

&esp;&esp;不该是这样的。

&esp;&esp;姜雪宁还记得自己去清远伯府赴宴的那天，几个凶恶的婆子从走廊那头冲过来，气急败坏地追赶着她，她又怕又急，撞到了她，弄脏了她的香囊。那一滴眼泪从她大大的、清澈的眼睛里掉落下来，让人想起草尖上的露珠。

&esp;&esp;局促，柔软，笨拙。

&esp;&esp;但像是那根草，微不足道，却有着顽强的生命。

&esp;&esp;即便是被那帮坏人抓住，使劲地往水里摁，也在用力地挣扎，拍打着湖面，溅起涟漪，搅得水波乱了，倒映在其中的天也皱了。

&esp;&esp;她救了她之后，曾经误解过她，以为她毫无资质，不求上进。

&esp;&esp;可她给了她惊喜。

&esp;&esp;从宫里出来的那一天，她将那装着银票和香囊的匣子双手捧到她的面前，小心而又充满希冀地望着她，却不知在她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esp;&esp;那一刻，才是姜雪宁重生的真正开始。

&esp;&esp;离开京城两年，几乎都是尤芳吟陪在她身边。

&esp;&esp;从蜀中，到江南。

&esp;&esp;外人眼中她或恐是不受宠的伯府庶女，温婉的任氏盐场少奶奶，甚至是会馆里以诚以信的尤会长，可在她眼底，她永远是那个一根筋的、认定了便对人掏心掏肺的傻姑娘……

&esp;&esp;姜雪宁觉得自己此刻的身与心已经分作了两半，反倒使她拥有了一种怪异的冷静。

&esp;&esp;她来到她身畔，轻轻地跪在那片血泊里。

&esp;&esp;然后伸手帮助她捂住那淌血已经变得缓慢的伤口，声音里有种梦呓似的恍惚，只是道：“芳吟，芳吟。我来了，没有事了。他们都去叫大夫了，周岐黄的医术那样好，你一定会没有事的。”

&esp;&esp;尤芳吟的眼睫低低搭垂着，在听见这声音时，终于缓缓抬起。

&esp;&esp;然而眼前却是一片的模糊。

&esp;&esp;姜雪宁背对着门口跪坐，她的视线也昏沉一片，就像是自己的魂魄已经被无底的深渊和索魂的地府拘走了一半似的，不大能看清她的模样。

&esp;&esp;可她能分辨她的声音。

&esp;&esp;于是竟在这一刻，做出了往日般寻常的神情，好像此刻不是生离死别一般，低哑地唤：“二姑娘，你来啦。”

&esp;&esp;姜雪宁对她说：“不要说话。”

&esp;&esp;尤芳吟眼底渐渐蓄了泪：“刀琴没有骗我。我叫他去找您，可好怕他不听，去找大夫，耽搁了时间，叫我见不着您的面……”

&esp;&esp;姜雪宁的声音已添了颤抖：“不要说话……”

&esp;&esp;她的眼泪却突地滚落下来，润湿了她乌黑的眼睫，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切：“他拿走了印信，东家！他拿走了我们的印信，蜀中和江南的生意，一定出了岔子……”

&esp;&esp;“不要再说了！”

&esp;&esp;这一刻，姜雪宁先前勉强堆积出来的那一点脆弱的平静和冷静，终于被她笨拙的执拗打破，大声地打断了她。然而紧接着，瘦削的肩膀就抖动起来，声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低哑下去。

&esp;&esp;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esp;&esp;她一遍一遍重复。

&esp;&esp;“没有事的。你怎么会有事呢？盐场和商会，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你，还有那么多的生意要做，你怎么会有事呢？乖，别说话，不要哭，周岐黄很快就来了……”

&esp;&esp;可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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