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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后,斐特拉曼再次沉默了下来,他脱掉衣服将盆里的浆液涂抹到自己身上,由脖子开始,抹得很仔细,不放过每一寸皮肤,仿佛是要用那些绛红色的东西把自己身体全部封闭住似的。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在干什么,却也不打算再问。既然之前问他不愿说,那么再问仍是不会给我答案的,所以将它暂放到了一边,因为此时有些更要紧的东西我有些迫切想从他嘴里得到解答,就在当下。“永恒之门是真实的么,斐特拉曼?”于是我问。他闻言怔了怔。“希琉斯说,你的墓室中有两道特别的门。一道叫永恒,一道叫死亡,死亡之门又被称作阿努比斯之门,据说永恒之门能让人死而复生,阿努比斯之门则会把人带去死亡之地。这,是真的么?”“没错。”慢慢搓了下手指,他朝我看了一眼:“为什么想到问起这个。”“因为裴利安说,希琉斯想让你进入阿努比斯之门,以此令你进入死亡之地。”“是么。”这话似乎并没有令他感到意外,只淡淡应了声,便又低下头继续用浆液擦起了身体。“我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斐特拉曼。听说他这么做是因为我复活了一个不完整的你。”“是么。”“什么叫做不完整的你。”继续追问,我看着他在火光照射下隐隐泛着暗红色光泽的身体。那有着完美线条的优雅而美丽的身体。我看不出一丝一毫不完整的地方。“那是我身上一处小小的秘密。”过了许久,就在我以为他试图以沉默来拒绝回答这问题的时候,斐特拉曼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向我:“自我出生那刻起它就同我如影随形。”“什么秘密。”我问。他目不转睛看着我,手里慢慢拈着那些血一样的东西:“你见过我另一副模样,a,说说你对它的感觉。”我微一迟疑。“很可怕。”“它真实么?”我再次迟疑,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我又该怎样去回答。真实。亲眼所见,自然是真实。却又不真实,因为那根本是传说中才有的荒谬。于是想了想,我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微微一笑,手指伸进盆里抓起一大块浆液,他将它们握在手里,微一用力,看着它们从他手指间一点点淌下:“a,这三千多年以来,世人是怎样评价我的。”我一怔,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又问起了这个问题。世人怎样评价斐特拉曼。如果不是他这样突兀地问起,我发觉自己竟从未去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他曾经只是纯粹的几百万美元,后来,他又成了一个把我逼到生死无路的魔鬼。以致史书中对他评价过什么,我几乎从未去好好想过,在遇到了活生生的这个来自三千年前的法老王之后。但他们的确是评价过他的,在那些书籍和野史中。而那些评价现在回想起来,我却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坦白地对他直言。因而又犹豫了阵,然后我只字不改地将那些词逐个念了出来:“骁勇,好战,狂妄……”最后那个词出口时再次犹豫了阵,然后慢慢道:“残忍。”“残忍。”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依旧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我。我想书上应该说得没错。一个不顾众生的苦难,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而执意在远离尼罗河岸的沙漠中为自己重新建造一座新城的帝王,一个为了宗教统治而强行变革对神祗的崇拜,违者格杀勿论的地方,无论怎样,用残忍这个词毫不为过。只是此时这样一个人活生生在我面前,褪去了帝王的光环,褪去了高高在上的距离,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无法将他同史书上那个斐特拉曼等同在一起。因而咽了咽干燥的喉咙,我有些尴尬地将目光移向一边。而这动作令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我身边,他伸手将我的脸别转了过来:“什么叫做不完整的我,a,这就是不完整的我。那个凯姆特凌驾一切的王者,希琉斯所忠实追随着的王者,他没有被带到这个世上来,来的人只是我。”“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弯下腰,将涂满了浆液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我的额头上:“我说过,我即是阿努比斯。”“你……”“我亦是在出生前便夭折在我母后体内的斐特拉曼的双生子。”☆、斐特拉曼的话让我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出生前便夭折在我母后体内的斐特拉曼的双生子。’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指,他在出生前就已经死了,所以,他是个理论上来说并不存在的人。那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他身体是斐特拉曼的,记忆也是斐特拉曼的,醒来之前裹着三千年前属于斐特拉曼的裹尸布,却突然有一天,在我已经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对我说他其实是另外一个人,是斐特拉曼的孪生兄弟,并且是出生前就夭折了的孪生兄弟。这让我本就昏沉的脑子变得更加混乱,因而闭着眼睛在床上静躺了好一阵,我才开口道:“你在耍我么。如果你不是斐特拉曼,那么你对我的愤怒到底来自什么地方。”这很显然,如果他不是斐特拉曼,那么对艾伊塔的爱或者恨都是同他无关的,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这完全没有道理。但他并没有回答我,只转身在我床边坐了下来,将手上残余的浆液继续涂抹在自己手臂上,这样慢慢抹着,直到整条手臂的颜色被涂抹均匀,他将它抬起朝着炉火的光亮处照了照:“你见过这种东西么,a。”“没有。”但我可以从满房间被炉火的热气蒸发出来的气味里,隐隐分辨出一两种所含植物的味道,番茉莉和曼陀罗,它们被融化后的气味是我所熟悉的。所以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东西有毒。“用十二种带有不同毒性作用的植物所煎熬出来的汁液,在凯姆特,他们把这称之为神血。”手轻轻一挥,那些粘液已在瞬间凝固,仿佛一层外皮似的包裹在斐特拉曼的皮肤上。“神血?”“你见过亡者之书么。”突兀转口,他问我。亡者之书,它是古埃及人封存在坟墓里一种必不可少的文献,因为他们深信可以通过这种记录了死者生前种种的东西,去安抚死者的灵魂,并令他在地府通过奥西里斯神的审判。所以干我这行自然是见过这种书,而且为数不少。但正要点头,却听见他又补充道:“我说的是金字塔之书。”我怔了怔。金字塔之书,那是亡者之书在古王朝时期的叫法,而此时会被斐特拉曼突兀提到的,我想显然不会是寻常可见的那种。这么看来一定是那一本了,那本同玛雅人的水晶头颅一样,因为其年代久远以及复制品众多,而被世人认为只可能存在于传说里的书。传说中它被伊西斯女神用来复活了她的爱人奥西里斯,也是一切亡者之书的始祖。这样一本书,我自然是从未见过了。“没有,没见过。”“很显然,因为它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想到问起这个?”“那本书上有这样一种记载,说是一切灾难,无论自然或者人为,其源头皆因凶神来到人间。即是说,从很古老的时候开始,那些撰写了这本书的人便深信,由于掌管灾祸的神借助某种力量来到人间,于是人间才发生了灾难。”“这和你涂抹的东西有什么关系?”我不解。“而凶神能停留在人间的道具就是人的本体。每当天灾或者战事发生的时候,祭司们会将那些被凶神所附体的人从人群里寻找出来,然后将这东西涂抹在那些人的身上,它会将凶神封印在被它们所寄生的人体内,直到一切不详的征兆结束,或者被涂抹了这东西的人,因身体长期受到毒物的浸染而全身溃烂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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