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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第1页）

&esp;&esp;王琅看了一眼天色，又看看屋角的计时漏刻：“是还早。”

&esp;&esp;想想自己妆发服饰那么复杂，竟然还比对方先梳妆完成，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时间够与不够，却要因人而异。”

&esp;&esp;婢女们已经将梳洗用具都撤离房间，司北捧着一纸名册向她请示：“昨日的贺仪还在清点，道贺名单已整理好，公子是否现下过目？”

&esp;&esp;王琅欣然颔首：“我看看。”

&esp;&esp;以楷体誊抄的名册送到她手中，她一边展开名册，一边随口与谢安议论：“若按周制，婚礼之日应当不乐不贺，去岁天子纳后，丞相使群臣毕贺，可谓与时俱进。”

&esp;&esp;其实天子纳后，王导让群臣上贺词这件事在朝野中引发了不小的争议，认为“非礼”，也就是不合礼教。

&esp;&esp;在王琅过去生活的时代，至少名义上大家都是平民百姓，只要财力足够，婚礼想办多盛大都随意，不存在不合礼制的说法，也没见社会因此败坏，反倒是阶级固化的趋势更令人担忧。

&esp;&esp;受此影响，王琅对于中古礼教的正面作用打心底存怀疑态度，谈论起儒生非议的语气也漫不经心，纯粹是信口闲聊。

&esp;&esp;谢安挑眉：“初婚三日未竟，夫人就要在家里开朝会？”

&esp;&esp;王琅：“……”

&esp;&esp;这家伙嘴巴真的好毒，刘义庆写世说新语一点也没冤枉他。

&esp;&esp;正面起口角指不定还会引出什么怪话，不如以退为进。

&esp;&esp;做出这个判断，王琅没有试图再与他理论，而是从他背后贴过去轻轻拥住他，用比平时说话低一些的声音在他耳边道：“祸从口出，我从不同外人说这些。”

&esp;&esp;停了停，她略微转过头，凝视着他的侧脸：“但我想，现在应该有人可以商议了。”

&esp;&esp;谢安面色不变，身体却很诚实地任由她从后环着，垂下眼帘不说话。

&esp;&esp;王琅暗自好笑，假装没察觉的样子将名册摊开在两人之间，继续看她想看的名册：“婚后赴会稽，有些人要在启程前回访答谢，安石也替我掌掌眼。”

&esp;&esp;现代人参加婚礼要签名，送红包要署名，这是沿袭千年的习惯，晋人也不例外。

&esp;&esp;因为是品官婚礼，参与者都是王公大臣，署名之前还会加上官位爵位乃至郡望，让人对来宾的身份地位一目了然。

&esp;&esp;排在首位的赫然是会稽王司马昱。

&esp;&esp;他是晋元帝的幼子，今上的叔父，但论起年龄，倒比王琅还要小上数岁，如今尚未成年。

&esp;&esp;会稽郡在他七岁时分给他做封国，王琅的父亲王舒是他封会稽王以后的固有归宁

&esp;&esp;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

&esp;&esp;士族有多重视自家人才，也就意味着对于家中缺乏才能的成员有多忽视。

&esp;&esp;谢裒一辈有兄弟三人，长兄谢鲲去世多年但四海知名，幼弟谢广长住建康但寂寂无闻，于是谢裒连写婚书都没有只言片语提及自己这个弟弟，反倒对不在人世的长兄着墨颇多，以至于王琅直到婚前调查谢家家底，才知道谢安原来还有个叔父在建康。

&esp;&esp;无论官位高低，知名与否，他都是男方家辈分最高的亲族，王琅在赞者的引导下向他行晚辈礼，他微微不自在地扭身，似乎是想要避开，却又强行忍住，等王琅一行完礼，他立刻欠身回拜，目光始终没有落到王琅身上，而是错开一些投到虚处。

&esp;&esp;王琅估计他已经习惯了隐藏在两位兄长的光芒之后，并对此平静接受，反而不太适应被人注目的感觉，因此行礼之后没有多寒暄，跟着赞者走向下一人。

&esp;&esp;往下都是谢安的平辈，总体相对开朗几分，王琅基本都了解，见礼也简单，只需要按平辈礼相互认识。

&esp;&esp;谢尚外放历阳太守没回京，已经出嫁的谢真石携丈夫褚裒与女儿登门，连同缺席胞弟的份向她道贺——苏峻之乱结束后，谢真石与褚裒完婚，褚裒被郗鉴推荐给王导，从徐州回建康任职，担任王导的属官从事中郎。

&esp;&esp;没过多久，王导把何充调到地方上熬资历，褚裒补何充的缺，升迁为给事黄门侍郎，继续做京官，谢真石也随他住在建康。

&esp;&esp;王琅服丧期间和谢真石书信往来不断，服阕后也专程约她小聚过一次，维系着自会稽以来的友情，连带着与她的丈夫褚裒也打过照面。

&esp;&esp;相比善于做人，能在王、庾之间左右逢源的妻弟谢尚，褚裒的政治立场更加中立，是那种不趟浑水、不逐权势的名士，家风淡泊清俭，和与他齐名的杜乂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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