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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主子,我们都受过耐毒的训练,寻常的毒物奈何不了我们。”廉贞低声应了一句,取过随身带着的烈酒,咬咬牙还是拔开了塞子,“会很疼,主子先忍耐一下。”
&esp;&esp;居然要用酒精冲伤口,就算不用提醒胤祺也知道显然会很疼。奈何这毕竟还是在外头,总要撑住做王爷的威严,也只能在心底里默念着关二爷刮骨疗毒的故事,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无妨,做就是了。”
&esp;&esp;胤祺身上的伤口不深,被烈酒浇上去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子,只觉着一阵激痛自伤口处炸开,眼前蓦地一片白芒,连意识都短暂的模糊了片刻。隐约感觉到有人扶住了自个儿险些倒下的身子,也不知廉贞又抹了些什么,清凉的药膏瞬间缓解了那一片剧痛,急促地喘了一阵才总算略略缓了过来。模模糊糊看见扶着自己的人肩上只是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微蹙了眉低声道:“胡闹……你伤得比我重多了,先别管我了,我不妨事的……”
&esp;&esp;“主子,这点儿伤对我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咱先回去再说。”
&esp;&esp;贪狼温声应了一句,也不叫旁人帮忙,依旧小心地扶着他起了身。胤祺担心扯到他的伤口,勉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才觉着身上竟是一片酸软乏力,脚下也像是踩了棉花似的发飘发软。他不愿叫这些人再多添担心,尽力维持着一点心神不散,支撑着缓步挪上了马车,贪狼也被廉贞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隆科多扎着手在原地焦躁地打转,胤祺定了定心神,推开些窗隙低声道:“去和施大人说一声,此事先莫要声张,有事去我府上找我。”
&esp;&esp;“喳。”隆科多哭丧着脸应了一声,竟又追着马车跑了两步,无措地哽声道:“五爷,您不会有事儿吧……”
&esp;&esp;“我没事,叫施大人把人给我看好了,留下一条命,我回头要亲自审。”
&esp;&esp;胤祺淡淡一笑,缓声应了一句。隆科多用力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眼底忽然隐隐显出些狠戾来,大步回身走到那个已被五花大绑起来的刺客面前,用尽了力气狠狠踹了两脚:“带走,按爷的吩咐——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打!”
&esp;&esp;箭上淬的毒一时还查不出是什么来,胤祺靠着车厢壁仔细打量着贪狼,见他除了因为受伤而脸色苍白些,确实仿佛没什么大碍,心里才总算隐隐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担忧道:“我约摸着,那箭上的毒过了你再到我这儿,也就剩不下什么了——你别光盯着我,要毒发也是你先出事儿……”
&esp;&esp;“主子别担心,七星卫打小就是拿毒喂大的,寻常的毒都早已有了耐性。除非是那种见之即死的剧毒,旁的大抵都奈何不了我们,所以只要没当场毒发身亡,往后基本上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倒是主子的身子不比常人,就算是丁点的毒怕也难扛得住,切不可大意才是。”
&esp;&esp;还不等贪狼开口,廉贞便替他回了一句。贪狼要说的话全被说完了,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缓声道:“廉贞说得不错……主子,您现在可有什么异样的不适没有?”
&esp;&esp;“不适是有的,可我也不知道哪个就算是异样……”
&esp;&esp;胤祺无奈地应了一句,他这些日子几乎就没适过,原本就是千疮百孔的身子,就算真中了毒也未必就能立时察觉出来。只不过依着上回一步倒的经验,这一回他起码还自个儿走了一段路,现在的神思也还算清明,想来大抵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毒才是:“先不说这个了——方才我觉着有些个可疑的地方,你们帮我记一下,回头转告给施大人,叫他派人来这几个村子里头详察。”
&esp;&esp;“是。”
&esp;&esp;他的话里仿佛隐隐透出些难言的不祥来,贪狼的呼吸不由得微滞,眼底闪过些担忧惶恐,却还是极轻地应了一声。胤祺闭了闭眼再度凝聚起心神,细细思索着方才听到的话与这几日的所闻所思,低咳了一阵才又轻声道:“先前说过了,这一次的瘟疫不似天灾,倒像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回城西之事,怕也是有人刻意蛊惑村民,搅乱人心……叫施大人将流言尽数收录下来,只要仔细搜寻,定能找出散布流言的人真正的目的。而这个目的,纵然不是那散播瘟疫的幕后主使所图,也定然与之密切相关……”
&esp;&esp;瘟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试图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任何一场生物战争都是惨绝人寰的,这是一个一旦被释放出来就会吞噬尽一切的恶魔。任何妄想靠人力主宰疫病的人都是疯子,因为这一切根本就不能由人力彻底操控,稍有不慎就只会落得个满盘倾覆的下场,白白葬送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esp;&esp;“今日行刺,绝非偶然……只怕昨儿的那一场戏,正是为了引我出来而下的饵。南书房诸位大人是连夜回京,外人并不知晓,对我下手,只怕是为了叫京中无人主事——这手段不像是朝中夺权内斗,倒像是要谋朝篡位……天地会不会做出这种勾当来,叫他们查一查,可还有旁的什么组织帮派的没有……”
&esp;&esp;支撑着说完了心里牵挂着的事,胤祺只觉着胸口愈发淤塞难当,一阵接一阵的心悸叫人恨不得一头晕过去。身上的酸麻渐渐变成了难捱的刺痛,眼前的物事也愈发模糊,喉间像是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喘不上气,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剩下了气流的微弱声音,本想再试着挣扎一二,深切的疲惫却已将他的意识不由分说地扯入了一片黑暗里去。
&esp;&esp;贪狼守了一阵,见他不再言语,只当他是累了。轻唤了两句却不见回应,心里头蓦地蔓开些慌乱不安,下意识抬手扶住他靠在厢壁上的身子,只觉着手下一片湿冷,恰巧马车压过一条沟壑,那人竟是无声无息地朝着一旁歪倒了下去,“主子——主子!”
&esp;&esp;贪狼只觉着胸口一阵闷痛,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上揽住了他的身子,轻颤着试了试鼻息,拂过指尖的气流竟已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般一吹即散。紧紧地抱住了怀里冰冷颓软的人,贪狼只觉着自己仿佛抖得厉害,左肩的伤处已又被血洇透了,他却没有半分心思去管,只是尽全力扳住车窗,逼着自己尽力将话说得完整:“廉贞,主子不对劲——你快过来看看……”
&esp;&esp;廉贞听着他的动静不对,忙合身窜上了马车,便被里头浓浓的血腥气刺得不禁皱眉。目光在贪狼左肩处洇开的血迹上一顿,却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了那个已彻底陷入了昏迷的人,凝神朝脉间探了片刻,再仔细望了望胤祺已近乎惨白的面色,便果断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袋来,打里头取出了几片小圆木片似的东西搁在他口中,推开车窗朝着外头喝到:“禄存,武曲,你们两个先赶回府里,甘草四钱,土茯苓、绿豆各两钱,煮成水放凉,要主子回去立刻就能喝!”
&esp;&esp;外头传来了两声简洁的应是,廉贞扶着胤祺的身子靠坐在轿厢壁上,又把那个布袋扔进了贪狼怀里:“干含着效果太差,嚼碎了给主子喂下去,动作快点儿。”
&esp;&esp;他说得简洁明了,贪狼却仍是略怔了一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禁不住的显出淡淡血色,却毕竟已是形势紧急容不得再多纠结,点了点头便将布袋接了过来。廉贞也不再多说,掉头就又钻出了车厢,换下了外头赶车的车夫,狠狠甩了把鞭子:“把主子扶稳了,磕坏了我可不陪!”
&esp;&esp;此处离王府已并不算远,廉贞又赶得急,马车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府门口。早有人在门口守着,将胤祺快步背回了卧房放在榻上,贪狼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胤祺身侧,木然地任廉贞重新包扎着早已裂开的伤口,目光却始终定定凝在那个仿佛安静沉睡着的人脸上:“廉贞……主子现在怎么样了?”
&esp;&esp;“把这个给他喂下去,叫他好好的睡一觉就不妨事了。”
&esp;&esp;廉贞把那一碗绿豆汤塞进他手里,坦然地迎上对方愕然质疑的目光,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贪狼心中仍有些不安,却还是按着他说的,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碗绿豆汤给胤祺喂了下去,又怕药效太慢,运了内劲慢慢替那人推行着血脉。眼见着那张惨白的面孔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也总算归于平缓绵长,心中才终于陡然一松,小心地扶着胤祺躺好,才直起身子眼前便是一阵发黑,身子晃了两晃,就被一旁的廉贞一把搀住了:“你也陪着主子一块儿歇着吧——血流得都快把马车给淹了,若不是怕你打我,早就把你打晕了扔在边上养伤了。”
&esp;&esp;贪狼被他半强迫的按在榻上,这才觉着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却仍是隐隐的放不下心,探着身子往另一张榻上瞅过去。他本就是七星卫之首,除了胤祺没人能管得住他,廉贞也总不能真把自家主子叫起来命他去休息,索性直接掏出拿春风醉熏过的帕子往他口鼻上一按,居然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把人给迷晕了过去。又把被子胡乱团了两下扔在他身上,嘱咐了一句叫人守着不可进去搅扰,就拍了拍手大步出了门。
&esp;&esp;那个什么刺客——居然能想到把川乌涂在箭头上,他倒很有兴致拉上破军一块儿去审一审,给那个亡命徒也喂上几回这川乌。大不了快死了再救回来,叫那个家伙也好好尝尝这窒息的死法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esp;&esp;——
&esp;&esp;胤祺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得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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