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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说了会儿话，张牙婆便唤了那一排大小女孩子们过来，给何家来挑。这些女孩子单薄细瘦，粗布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脸面手脚都很干净，头发也梳的整齐，除了有两个眉眼有些水秀的，都是既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的寻常模样。何子衿三姑娘要挑丫环，胡文说了一声，去了书房找何恭请教功课。阿冽阿念是头一遭见买人的事儿，心下觉着稀奇，便未与胡文一道。阿冽还是个急性子，两个姐姐尚未挑人，他先忍不住问，&ldo;姐，你觉着哪个好？&rdo;何子衿其实觉着都差不离，她问这些女孩子，&ldo;你们在家可会烧饭？可会针线？&rdo;张牙婆先笑了，&ldo;唉哟，我的大姑娘，她们又不是千金小姐，哪个不会烧饭，缝缝补补呢？&rdo;何子衿笑，&ldo;大娘莫急，听她们说。&rdo;一个人的脾气性情，自话语中总能瞧出些来。这些女孩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还是打头儿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斯斯文文道，&ldo;在家跟母亲学过厨事，连带针线也会一些，做衣裳也会，只是绣工寻常。&rdo;第二个女孩子眉眼不及第一位，性子却爽俐，道，&ldo;在家时都是我做饭，打扫屋里屋外，我没学过绣花，简单的衣裳会缝。&rdo;第三个年纪较这前两位略小些，十二三岁的样子，年纪虽小，眉眼却是几个女孩子里最好的，轻声道，&ldo;我会做糕点。&rdo;第四个就更小了，八九岁的模样，怯生生的，还没说话，脸先红了，盯着地面儿，声音直发颤，&ldo;烧火，做饭，洗衣裳，打猪草，喂猪，放羊，补衣裳，盘扣子，补袜子，带孩子。&rdo;第五个女孩子面皮有些黑，道，&ldo;我烧饭针线不大在行，在家时都在种地。&rdo;第六个女孩子道，&ldo;我会烧饭，补衣裳，种菜，养蚕。&rdo;碧水县是小地方，张牙婆即便做人口买卖的，手头上也不可能总有许多孩子买卖，何家打算买一大两小三个丫环，张婆子便带了六个来给何家挑选。听这六个女孩子说完，何子衿与三姑娘对望一眼，三姑娘道，&ldo;伸出手来。&rdo;一个人，干什么营生的，从手上就能看出大半。两人问过又看过，何子衿道，&ldo;三姐姐，你先挑。&rdo;三姑娘笑，&ldo;还是妹妹先来。&rdo;沈氏笑，&ldo;就别推让了，你们性子不同，挑的人肯定也不同。三丫头先来。&rdo;三姑娘自幼就在何家，早当是自己家了，听沈氏这样说，她便不再推让，问了第二个女孩子与第五个女孩子的名字，张牙婆笑，&ldo;一个叫二喜，一个叫五喜。&rdo;三姑娘相中了这两个。何子衿指了指第四个怯生生的女孩子，&ldo;那她就叫四喜了。&rdo;别称丸子么～张牙婆笑，&ldo;大姑娘真是聪明，可不就叫四喜么？这是我取的俗名儿，两位姑娘都是有见识念过书的才女，喜欢什么名字，另给她们取便是。&rdo;接着算钱的事儿就是张牙婆同沈氏的事了，一大两小，张牙婆要了十八两，她道，&ldo;大的十两，小的每人五两，婶子妹妹是头一回做我这儿的生意，咱们取个彩头，就十八两吧。&rdo;沈氏笑，&ldo;这岂不是叫嫂子亏了。&rdo;张牙婆是个爽快人，笑道，&ldo;亏是不会亏的，我这双眼睛再不会看错的，您家兴旺在后头呢，我这也是结个善缘儿。婶子妹妹知道我是个实在人，以后多照顾我生意就是了。&rdo;&ldo;承嫂子吉言，少不了要有麻烦嫂子的地方。&rdo;沈氏令翠儿去称银子来。余嬷嬷领了三个喜儿下去收拾安置。张牙婆道，&ldo;广元那边儿遭了灾，春时先是大旱，夏又大涝，可不比咱们这儿风调雨顺哪，她们几个都是广元那边的丫头，如今虽是卖身为奴，可能吃顿饱饭，未尝不是福气。&rdo;卖身的孩子们，哪个没些悲苦事，张牙婆是司空见惯了，说了几句喜儿们的来历，将几人的卖身契给了何老娘，道，&ldo;这个时辰，衙门不办事了，待明天婶子妹妹打发人去衙门，把她们过户到您家名门才好。&rdo;天色不早，张牙婆起身告辞。何老娘沈氏客气留饭，张牙婆笑笑婉拒，沈氏起身送了张牙婆出门。张牙婆是个爱谈笑的性子，瞧着沈氏的肚子道，&ldo;看你这肚子尖尖的，必是个男胎。&rdo;沈氏肚子已有些显怀，好在她是个灵巧人，并不笨重。何子衿是习惯性照顾孕妇，与三姑娘一左一右的扶了沈氏，沈氏笑，&ldo;儿子闺女的倒不打紧，孩子平安健康就好。&rdo;这是心里话，闺女儿子的，她一样疼。只是婆家人脉单薄，沈氏还是盼着添个儿子的。只是，沈氏自己虽盼儿子，到底不是送子娘娘，儿女多是天意，沈氏也不肯把话说死。&ldo;这话是。&rdo;又问沈氏可请好了产婆。沈氏笑，&ldo;已经跟我们族里的仙婶子说好了，当年子衿他们妹弟都是请的仙婶子帮忙。&rdo;张牙婆点头赞，&ldo;仙婶子的手艺在咱们县里也是数得着的，她娘就是接生的好手，她们这也算祖传的本领了。&rdo;两人从内院到门口这几步路又说了许多话，一到门口，张牙婆便说傍晚风凉劝沈氏回去，沈氏十分不肯，瞧着张牙婆走远方带着孩子们回去了。因傍晚天凉，大家便转去何老娘屋里坐了。胡文素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也同何恭一并去了何老娘屋里。何冽此方对他姐道，&ldo;姐，我看第三个丫头最好看，你怎么没选那个好看的？&rdo;何子衿道，&ldo;第一位姑娘与第三位姑娘以往家境肯定不差，只是，咱家买人是为了做活儿，自然要选能干活儿的。&rdo;何冽深觉惊奇，&ldo;哪家买丫头不是为了干活儿啊！&rdo;还有人家买丫环不是为了干活儿的？他家里自祖母到母亲到姐姐，都要做活的，更不用说丫环婆子了。胡文一笑，对何冽道，&ldo;这也不一样，有些人家儿就喜欢斯文的，通诗书的，模样好的，这样的丫环去了也不用干重活儿，调理一番，日后端茶倒水什么的，就是干活儿了。&rdo;&ldo;这算什么活儿啊？这哪里是做奴婢，分明就是去享福了啊！&rdo;何冽感叹一回，问，&ldo;阿文哥，难不成你家有这样的丫环？&rdo;&ldo;这样的丫环也不多，说是端茶倒水，其实也要服侍主子的，只是粗活儿不用她们干罢了。干粗活儿的有粗使丫环，这些做主子身边活计的，就是贴身丫环，自然是娇贵一些的。&rdo;解释的同时，胡文不忘表白一下自己，笑，&ldo;我身边儿一个丫环都没有，都是小厮，我不爱使丫头，觉着娇气。&rdo;何冽不明所以，还一径道，&ldo;那是阿文哥你家的丫环太娇贵了，你才觉着娇气。&rdo;他家翠儿姐姐，半点儿不娇气。胡文笑，&ldo;兴许是这样。&rdo;何老娘沈氏都笑了。何恭于内心深处亦觉着胡文念书不大成，品性还是很不错滴。老鬼都与阿念感叹，&ldo;怪道胡小子能娶上好媳妇呢。&rdo;胡文年纪不大，却极会洞察人心，最晓得丈母娘家爱听啥。阿念心下与老鬼道，&ldo;阿文哥身边的确没丫环服侍。&rdo;他去胡家时早留意过啦～虽然三姐姐在他心里不若子衿姐姐的地位，阿念也是很关心三姐姐的终身大事滴～老鬼道，&ldo;倘能始终如一，的确是一桩好姻缘。&rdo;阿念微颌首。一时，余嬷嬷带着重新收拾过的三个喜儿过来行礼，何老娘点头，很有老太太气派道，&ldo;以后二喜五喜就在三丫头身边服侍，四喜在子衿身边儿。各去见见你们姑娘。&rdo;二喜五喜四喜又分别与三姑娘、何子衿见了礼，余嬷嬷再教她们认了认何恭阿念阿冽胡文。沈氏笑，&ldo;你们各人的丫环，自己取个名儿，明日我着小福子去衙门办过户的事。&rdo;何老娘自觉是秀才之母，亦道，&ldo;这喜字是有些俗气。&rdo;说着，她老人家还一脸的跃跃欲试，三姑娘便顺水推舟哄何老娘开心，笑，&ldo;姑祖母最有见识，不如姑祖母帮我们取吧。&rdo;何老娘当仁不让，&ldo;可是有几个好名儿，吉利的了不得。&rdo;咳一声，何老娘弯着两只小细眼道，&ldo;我看，不如就叫爱金，爱银，爱钱吧。这名儿好，大吉大利‐‐&rdo;何老娘话还没落，何子衿一口茶喷地上，哈哈大笑，&ldo;那还不如就叫喜儿呢。&rdo;说着还呛了几声，阿念忙给他子衿姐姐捶背。沈氏等人俱忍俊不禁。何老娘微怒，说何子衿，&ldo;没见识的丫头片子，难不成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名字？&rdo;话说当初她是准备给闺女取名叫爱金的，短命鬼的死老头子硬说名儿不好，给闺女取了大名儿何敬，叫何老娘遗憾多年。后来沈氏生了何子衿，那会儿婆媳关系不好，爱金的名字何老娘没舍得给丫头片子用，原是想让丫头片子叫长孙来着，儿子说不好，硬取了子衿这名儿。如今是诚心给两个丫头的丫环取名字，何老娘方把珍藏多年的好名儿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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