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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到苏凛提起“秘方”开始,她便一头扎进各种阴谋之中,忙着怀疑从一开始的清平道、宝蜃楼、再到之后的苏家,很可能都是由一条暗线串联起来的。只是她分析出了这一层表象,却没来得及细想这其中隐藏的深意,以至于落下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如果一切诚如她大胆猜测的那样,这一切的背后操纵者乃是同一人,李樵同和沅舟也当真染上的是同一种怪病,那么被李樵狠狠咬过一口的她,是否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病人?
秦九叶猛地停住脚步。
脑海中那些遥远的阴谋诡计瞬间变成一盘噼啪作响却算不出结果的算珠。
细细回想,她被李樵袭击已是十余天前的事了。
这些天中,她除了脖子上的伤口外,身体再无其他不适和症状。这是否可以间接说明,这种怪病并不会通过咬伤传播?
但她现在一来不能肯定李樵同和沅舟染上的就是同一种病,即使他们的症状十分相似,又都不约而同地卷入那“秘方”一事之中;二来她也并不能确认自己究竟是没有感染,还是只是没有发病。
从诊录上来看,和沅舟从服下那秘方到第一次发病,中间隔了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李樵则是去了一趟宝蜃楼当晚便发病了。可见这种怪病的发病规律难寻,很可能同染病之人的身体情况亦有关联。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靠近时的脚步声。
四周人群好似带着旋涡的暗涌,在她身前分开、又在她身后合拢。
秦九叶看着那一张张形神各异的面孔,只觉得他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纷乱的脚步声将她包围,其中夹杂着叫卖声和什么人的低语,仿佛有穿着人皮的鬼魅藏在人群中一边窥视她、一边偷笑。
下一刻,不知是谁的脚不小心打翻了街边鱼贩的鱼篓,一团泥鳅从鱼篓中滚了出来,一下子涌到了路中间来。
泥鳅在石板上奋力挣扎扭动着,滑溜溜的身体撞击着地面,圆瞪的鱼眼泛着银光,鱼口大张着倒着气,沾满粘液的胡须跟着一鼓、一鼓……
秦九叶的思绪就这样被打断,她的胸口突然无法自已地泛上一阵恶心,连带着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过一瞬间的工夫,鱼贩已一个迈步跨到街面上,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将那洒了一地的泥鳅一一扔回鱼篓中,青石板路上只剩一小片黏腻的泥汤子。
双目失神地站了一会,秦九叶终于抬起脚步,向路边一排排扎着彩灯的小摊走去。
结着彩灯的街边,有些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他们对着往来穿着鲜艳的年轻姑娘们堆着笑脸,而秦九叶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们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秦九叶知道,她看起来绝不像是能花银子买胭脂水粉的人。而她现在也确实不是想买这些。
一条街快要走到尽头,转角巷口处的那盏纸灯笼有些昏暗,附近做生意的贩子们便少了许多,只有一名老妇在卖些鲜花和不值钱的小物件。
老妇闭着眼、低着头,似乎在靠着自己的板车打瞌睡。几个调皮的半大男孩子见状,蹑手蹑脚地靠近,欺她上了年岁、耳朵不灵光,偷偷伸手去抓那车上的花环。谁知那老妇好似另长了一双眼般,手中竹竿狠狠一敲,正落在那“小贼”的手背上。
男孩惊叫一声,看一眼肿得老高的手背,忿忿瞪一眼那老妇,却再不敢耍花样,招呼着小伙伴们一溜烟地撤退了。
待那几个孩子完全跑没了影,秦九叶这才走向那老妇。
老妇的板车很破旧,但收拾得很干净。车上杂七杂八地堆了许多东西,大到笔洗、栽好的招财树、腌菜用的大缸,小到针线、铜扣子、绣鞋面的小木珠,一应俱全。
秦九叶看了看,从中捡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保管得也不是很得当,背面的菱花已有些缺损,正中可依稀分辨出篆体的两个小字“无伤”。
寻常铜镜背后大都喜欢錾刻“未央”、“昭明”之类的吉祥话,而她手中这面倒是有些不同。这不同的寓意旁人或许不会喜欢,却正应了她此刻心中所求。
“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板车后的老妇不知何时抬起头来,闭着眼、摇头晃脑道,“姑娘与这镜子有缘,不妨买个好彩头。”
这年头,就连个街头小贩的话术也很是不俗啊。
换了往日,秦九叶路过这些摊子时连步子都不会停一停,若听人这般劝买,更是恨不能脚底抹油、当下遁走。
想赚她银子的都是坏人。
可今日不知怎地了,似乎是因为这一整日的奔走令她感到疲惫,她将将走到这车前的时候就走不动了,眼睛也一时间挪不开了。
秦九叶将那铜镜拿在手中摩挲一番,还是低声询问道。
“这铜镜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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