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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嬷嬷进了屋,两个丫头便退了出去,慧安正落针,便闻方嬷嬷轻柔的声音在耳边道:“姑娘这几针绣的倒是像模像样。”慧安闻言抬头,瞧见方嬷嬷目光暖暖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由一愣,接着倒是笑了出来,道:“这两个丫头怎还惊动了乳娘,乳娘快回去睡吧,我没事的。”其实慧安这会子心中倒是比方才等消息时平静了不少。方才她坐立难安,这会子听到关元鹤已经离京,虽是有那么一刻心中难受得喘息不过来,但这会子却是想明白了。既然那人走了,她却是无法追去军营的,且不说那军营本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只她一个姑娘家,若真去了那种她方就真是拿闺誉不当事儿了。故而这会子慧安就想着把靴子赶做出来,等后日沈童离家住军营时就叫他带过去交给关元鹤,他能明白她的心便罢,若还是要生气那这事儿也只能这么着了。慧安想着这些,这才回屋练起了绣花,却不想竟是将冬儿两个给吓得不轻。方嬷嬷见慧安一双明眸清亮温和,这才放下心来,却也不曾离去,只在床边坐下,笑着指点起她来:“姑娘这针落在此处阵脚才显细密……”慧安听着,神情认真的跟着方嬷嬷学,冬儿探头探脑瞧见此景,这才进来将灯烛挑亮。慧安这一绣便是一个时辰,待一团祥云绣罢,这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瞧着方嬷嬷,笑道:“乳娘这两日也累坏了,快去休息吧。明儿乳娘莫到屋里来了,好好休息一日,待过两日只怕又有得忙呢。”方嬷嬷闻言起身笑着将那绣架收起,又取掉慧安腰后垫着的大引枕,这才道:“姑娘也快睡吧,这天色可真是不早了,莫要再伤了眼睛才好。乳娘瞧着姑娘这绣的已是像模像样了,明儿冰月丫头做好鞋样儿,姑娘就往上绣花吧,赶巧能跟上后日二舅少爷离府。”慧安点头躺下,闭上眼睛,方嬷嬷这才放了床幔,用灯罩压灭了屋中灯火,只留了床头的一盏昏黄羊角灯,轻步出了屋。两日后,慧安和沈峰一家送走了沈童,慧安只把那双做好的鞋子包了起来叫沈童带去军营,却只字片语都未曾给关元鹤带。倒不是慧安抹不开面子,实是这事非一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慧安想了又想,只希望关元鹤瞧着那双鞋子能明了她的一番心。此刻离大军开拔还有半个月,兴许他消了气会回京一趟,或是叫人捎话回来也未可知。慧安抱着这样的想法,倒是平静地等待了起来。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眼见已临近大军开拔之日,慧安料想关元鹤这次是打定主意不原谅自己了,心中虽是难受、无奈,但她慢慢也灰了心,强迫着自己不再记挂着此事。自那日侯府宴客之后,事情果真都如慧安预料的在发展。一夜之间凤阳侯府便成了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名种关于侯府的传言风起云涌,当然,这些议论皆是有利于慧安的。那些言官们也纷纷站出来弹劾孙熙祥,孙熙祥几乎三两日间已臭名远扬,被人不耻和鄙夷。父亲谋害亲生女儿,这到底是家丑一件,慧安又是为人子女的,故而在此时并不适合再抛头露面。故而自侯府宴客之后,慧安便装起病来,并以生病为由,推掉了所有欲来拜访的客人。这倒使得众人对孙熙祥的谴责更加厉害,而孙熙祥那日被慧安气得急火攻心吐了口血,回去后便一病不起。如今外面尽是谴责他的流言蜚语,形势愈发对他不利,加之慧安已向他透露出要查明沈清之事的意思,孙熙祥心中是又害怕又无能为力,这又气又急,又怕又怒之下病情却是一日比一日重了起来,如今已然昏昏沉沉不能起床,更别说理事了。孙熙祥的倒台使得侯府形势大变,而慧安装病在家却也没有闲着,而是紧锣密鼓地整顿起凤阳侯府的内务来。那些以往唯孙熙祥之命是从的,欺慧安年幼的,偷奸耍滑的统统发卖了出去。这些人慧安早已叫方嬷嬷使人暗中留意了,如今清理起来倒是干脆利落的很,几日功夫侯府中就一下子清净了下来。这些事慧安是不便亲自动手的,一来她恐将来被人拿“孝”字说事,再来慧安如今还在“生病”,自是不能出头的。故而这事慧安央了童氏代为出面,方嬷嬷从旁协助。三两日功夫侯府便清理了尽半的下人,没冤枉哪个,也没偏袒哪个,待童氏又将空出的管事、采买等位置补上新人,一时间众人是彻底服了。而缺出来下人的位置也是要填补新人的,此事慧安却也是早有准备,她先前便叫竹名为她买了不少下人调教着,如今正好赶上得用。侯府虽是大换血,却换得有条不紊。不仅没弄得人心惶惶,反倒很快就恢复了秩序。现今侯府焕然一新,井井有条地步入了正轨,这叫人不得不感叹主事者的精明能干。而这些事情虽慧安从头到尾都未曾出面,但侯府下人们心中都是明镜一般。童氏才到府上多少日子,又岂会将下人们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故而众人也知道这事背后主事的还是慧安这个小主子,此番事情处理的漂亮啊,漂亮的叫他们心生敬畏,自此是再也不敢小瞧侯府这个小主子了。慧安连日忙这些事情,倒是累得无力多想关元鹤之事。这日夜过三更,侯府中除了守夜的下人外都已入睡,本就是隆冬时节,夜晚冷得空气都似凝结了,半点声息都没有,皎洁的月光洒在窗棂上,清冷而幽静。屋中,慧安早已睡下,羊角灯发出柔和的光芒,洒进莲青色的棉纱床幔,柔柔地漫过大床,抚摸过床上人儿微皱的小脸。却于此时,外间的窗棂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迅捷地闪了进来,划入屋中的月光在来人面上一晃而过,照过他峻冷的眉宇,幽深的眼眸和因抿唇而显得异常刚毅的面部曲线,却正是关元鹤。他入了屋,见碧纱橱后的暖炕上并未有丫头值夜,不由挑了挑眉。在原地站了片刻,抖了抖身上的大麾,待衣服上的冷意散得差不多了,他这才脚步轻浅踏入内室。行至床前,他缓缓探手,修韧的指头挑起床幔,目光灼灼地瞧向那窝在被子中的人儿。床上,慧安规规矩矩地仰脸躺着,被褥整整齐齐地压在脖颈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关几鹤目光微闪,细细打量她。只觉她原来丰盈的面庞似清瘦了不少,脸色在灯光映照下尤还显得苍白憔悴,虽是沉睡着但她的两道秀眉却微微蹙着,像是很不安,眉目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忧色。关元鹤本还有些锐利的目光在触及这张小脸时,不由得便柔和了一些。他想着沈童的话,又见慧安这般模样,由不得心中一紧,鼻翼闪动了一下,隐约透出一声叹息来。却于此刻,床上躺着的慧安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就坐起身来,本盖在被子里的手上不知何时竟已握住了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在空中闪过一道亮光直逼床前黑影刺去。她这动作来的太快也太突然,关元鹤一时沉在思绪间,竟在那匕首发出的妖冶冷光如闪电般迫近心窝时他才猛地侧身避过,接着一把抓住了慧安的手腕。只静夜中却传来一声衣衫破裂之音,竟是那锋锐的匕首堪堪刺过关元鹤的上衣,在其上开了一道一寸见长的口子!慧安一击不中又被来人钳制住了手腕,由不得一惊,抬脚便又欲往关元鹤腰间踢!关元鹤却也是恼了,拽着慧安手腕的右手一个用力,慧安吃疼轻呼一声手上脱力那匕首便自掌心掉落。而关元鹤抬脚一接,匕首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慧安只觉一阵心惊,尚未反应过来!就感眼前一暗,床脚的羊角灯忽而熄灭,然后便是一阵天翻地覆,她的身子发出一声闷响,被大力推倒在床上,与此同时,一个重重的身体压下,来人竟用他的双腿死死夹住了她欲踢打的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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