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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短时间的沉默了一会儿，又伸手到写字台边的雪茄盒中摸出一根来慢慢的叼在嘴里。沈静立刻凑过去，从裤兜里掏出火柴为他点燃。陆选仁深吸一口，然后叹气似的吐出一口烟来。&ldo;今天是几号了？&rdo;他忽然问。沈静抬腕看了看表‐‐表盘上是有日历显示的：&ldo;今天是八月三日。&rdo;陆选仁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ldo;公告是上月二十六日发表的，已然过了一个星期，同盟国应该很快就要做出反应了。事态会如何变化下去，委实难以预料。&rdo;沈静望着陆选仁那张苍老而阴郁的脸，忽然打了个冷战，寒气从心底渐渐的升起来，直拱出了一头冷汗。陆选仁抬头扫了沈静一眼，忽然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了他面前：&ldo;阿静，你有心事？&rdo;沈静愣了一下：&ldo;我……也没有什么。&rdo;陆选仁很勉强的笑了笑：&ldo;如果有了困难，尽管告诉我。对了，秋城寺那边有没有过问过顾问团的事情？&rdo;沈静神气不定的低下头，蚊子哼似的答道：&ldo;没有。&rdo;陆选仁点点头：&ldo;那就好。我还怕我不在上海，他又要趁机找你的麻烦。&rdo;沈静听了这话，只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出来，一张脸倒是渐渐的发了红‐‐但明显不是害羞所致，倒像是由于心情激动而造成的气血上涌。离开了陆选仁的书房，沈静在下楼离开陆公馆时，忽然发现了坐在走廊尽头的顾理初。他不由自主的就拔脚走了过去。因为眼神不好，所以走近了才发现这傻小子正狼吞虎咽的埋头咬着一块面包。顾理初是一次只能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此刻他吃的正酣，根本没有注意到愈来愈近的沈静。直到沈静停在他面前了，他才惊愕的抬起头来，嘴里还在咀嚼，两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把脸撑成了一个苹果。雪白的额头上还有一块青紫的瘀伤。望着沈静，他费力的咽下口中的面包：&ldo;沈先生？&rdo;沈静也有点吃惊，觉着顾理初仿佛是又回到了去年挨饿的时光：&ldo;你这是吃的哪顿饭？&rdo;顾理初不假思索的答道：&ldo;早饭。&rdo;沈静在他面前蹲下来：&ldo;下午吃早饭？&rdo;顾理初又咬了一口面包，边嚼边答道：&ldo;陆先生让我陪他睡觉，不让我吃饭。我饿死了。&rdo;沈静从衣兜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面包屑：&ldo;他吃不吃饭？&rdo;顾理初摇摇头：&ldo;陆先生吃了一种新的药，现在天天睡觉。&rdo;沈静用手绢垫了手，轻轻的碰了下他那额头上的伤：&ldo;这是怎么弄的？&rdo;顾理初痛的吸了一口冷气，一面仰了身子躲避，一面蹙着眉头道：&ldo;陆先生用茶杯砸的。&rdo;沈静收回手，喃喃的骂了一句。顾理初把剩下的一点面包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同时含混的问道：&ldo;沈先生，你怎么好久都不接我回家了？&rdo;沈静捏了捏他那削尖了的小下巴：&ldo;我最近很忙。&rdo;顾理初没有回答，他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从衬衫前胸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相片递给沈静：&ldo;是上个星期拍的，好看吗？&rdo;相片上是他和陆新民，背景是陆家楼后那个花团锦簇的园子。两个人穿了同一样式的短袖衬衫与长裤，微笑着并排站立，真是一副年华大好、青春正盛的美好画面。让人瞧了，凭空就能觉出满目的阳光灿烂来。沈静盯着这相片看了半天：&ldo;他那天没发疯？&rdo;顾理初笑起来：&ldo;那天陆先生很好，拍完照后，他还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rdo;沈静把相片递还给顾理初，强做平静的答道：&ldo;好看。阿初的相片，当然好看。&rdo;然后他站了起来：&ldo;我走了。过两天我有空了，就来接你。&rdo;顾理初用手背抹了抹嘴，也跟着站了起来：&ldo;我也要回楼上去了，陆先生的弟弟不让我离开陆先生。&rdo;沈静走出陆公馆的大门，他低着头，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偷眼瞄着自己。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自从他从林秘书那里逼问出了所谓&ldo;实情&rdo;之后，一颗头就再也没在光天化日之下抬起来过。警政部不去了，特工总部也不去了。他躲在分部内的办公室内，没事儿就把那天的惨剧拿出来翻尸倒骨的回忆一遍。这不是&ldo;丢人&rdo;二字可以简单总结的，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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